第一百三十二章 勸爾一杯酒(第2/3頁)

他雖然依舊退了出去,退的卻不如之前那麽輕松,不如之前那麽快、那麽遠。

韓文公神情悠然不改,心裏卻嘆笑:畢竟是如今這把年紀了,居然這麽快就抵禦不住四海昏蕩手了麽?

孟王侯的四海昏蕩手,一入門練習此功的時候,最好要找水潭瀑布,乃至於要去海邊迎海浪揮掌,練出澎湃掌力,可是等到踏入一流高手的境界,把這套武功練到大成之後,掌法中的四海,就有了另一層的寓意。

指的是人體之中的陰脈之海,陽脈之海,血源髓海,顱宮腦海。

顱宮腦海人所共知,不必贅言。陰脈陽脈二處,指的是任督二脈。血源髓海,是指人脊椎通向四肢的骨髓元氣。

四海昏蕩手大成之後,與敵交手,只要跟對方的真氣產生接觸,哪怕沒能打破對方的防禦,也會逐步誘發“四海”失衡,引得內毒爆發。

內毒一說,玄之又玄,並非自外界入侵的尋常毒物,而是指凡俗肉體生而有之的某些東西,甚至是銘刻在血脈本能,代代延續下來的事物。

譬如說人在遇到極驚悚的襲擊時,反而會四肢僵硬,不能動彈,無法及時躲閃;在遭遇過度的寒冷受凍之後,反而會失去理智的拋棄衣物;在情緒激烈的時候,會削弱對疼痛的感知,以至於踏入更危險的情境;在長時間饑餓之後,感受不到饑餓,以至於消化自身,內部出血的狀況下,反而覺得溫暖……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脆弱的人體內,有無數種在失衡情況下,會致自己於死地的“內毒”。

四海昏蕩手造成的內毒真正大爆發時,會使得五臟融化,顱腦如沸,皮膚冷紅,含笑而死。

但韓文公並不急,他離那必死的一步還有一段距離,而拖延對手的這個目標已經達成了。

眺望岸邊,局勢已經徹底逆轉。

有關洛陽、古蘭香、陳守正,再加上在場外運用活化契約,帶來種種奇襲的安非魚,還有那些勉強也能起到一點牽制作用的南宮雷等人。

臭名遠揚的采花大盜,曾經壞了清河崔氏貴女清白還能逃得性命的白不堅,以及號稱山中日斬三千次,在嶺南一帶見武館必挑戰、戰則必殘殺的山中狼,很快也步了羅印的後塵。

白不堅逃跑時被安非魚的空氣雄鷹攔住一瞬,關洛陽追上,一腳踢中後腦,山中狼被關洛陽打斷左臂,陳守正架住長刀,古蘭香一棍擊碎了他的額頭。

只有蔔算子見機太早,武功又比三名護法的水平還略勝一籌,逃得太快,關洛陽他們沒能攔住。

此刻,眾人一同向水面殺去。

關洛陽騰空飛掠的青影,陳守正踏在水面的輕波,古蘭香靠暴力踩水炸起的浪花,乃至於南宮雷等人都緊隨其後的聲勢。

似乎終於讓一門心思要殺韓文公的孟王侯為之警覺、警醒。

他背對著那些人,只有韓文公能明顯察覺到他的眼神些微變化。

出乎意料,他突然停手卻並未逃竄,反而問了個問題。

“你算到我會被你激怒?”

“魔教嫡脈的人,大多都有些絕不肯被忽視的毛病,只不過一般人的看法,他們根本不重視,也沒辦法利用他們這些毛病。”

韓文公樂得多扯兩句,拖延時間,道,“好在,老夫剛好是那種在你們眼裏有點分量的人。”

當年魔教嫡脈的人,都是從六詔之地、群山之間,從小就被選拔進去,接受那些高山險地之中的師長教導,孤僻寡言,以嚴苛甚至堪稱虐待的練武為主,直到成年之後才允許出山行走。

他們的師長會傳授武學雜學,身體力行的教他們以力服人,以威壓人,卻不會注重他們的品德如何,所以這些人,一到了山外花花世界,很容易就放縱妄為,踐踏禮法,墮落作惡。

以這種方法教導出來的魔教門人,天賦高明自不必說,毅力、忍耐力也都超乎尋常,一旦身陷險境,更有許多奇想,是正道之人難以預料的。

他們自然是出色的,但在同為魔教門人之間,這種“出色”卻太相似了,無論他們在外面看起來多特立獨行,終究會被大眾劃分到“魔教”這一整個群體之中,大而化之的冠以魔教門徒的稱謂。

韓文公當年研究許久,發覺這幫人其實近乎病態的追求著自身的獨立存在感,為了彰顯自身的獨特,甚至會不惜風險的為自己塑造出一些怪癖來。

孟王侯當年是魔教長老,後來是火羅尊使,其實都不是什麽可以在大唐境內正大光明的身份,偏偏喜歡王侯一樣的輝煌排場,也正是出自這類原因。

韓文公那個故意認錯人的激將法確實拙劣,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人來做出類似的舉動,都沒有辦法讓孟王侯產生什麽劇烈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