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存在的意義

他們打過很多架。

私下自主訓練和正式訓練,交手無數次,來到亞盟國後提爾所有的格鬥技巧幾乎可以說是顧淮一手教出來,也是顧淮改變提爾最早那種不要命的搏鬥方式。

但他們從來都沒有真正對對方下過死手,更從未讓對方在跟自己交手時見血,最嚴重也不過是摔打出需要好幾天才能褪去的瘀傷,他們都是實驗體,恢復起來本來也比普通人要更快。

提爾向顧淮撲過去時,顧淮全然沒有任何抵抗,眼也不眨一聲不吭地承受提爾向他揮落的拳頭。

第一拳擊打Alpha的腹間,緊接著左勾拳打在Alpha靠近嘴角的臉頰上;Alpha被第一拳打得向後退出一大步幾近幹嘔,還未等他直起身又被第二拳打得整個人向一旁踉蹌,身形搖晃好幾下才勉強站住。

口中滿是腥甜的血,顧淮有些分不清口裏的血是受下第一拳後喉間湧上來的,還是第二拳時他牙齒刮破口腔內側流的血。提爾的第二拳打得他眼前都黑了一下,可他還是硬撐住了,他想這是他該受的,如果提爾打完他心裏能好受些,那麽不管提爾下多重的手對他揮拳多少次,他都會挨住。

第三拳裹挾淩厲拳風揮過來時顧淮閉上了眼,他其實不太想去看提爾此刻的表情,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於是他又睜開眼,看到了停在眼前近在咫尺的拳頭。

提爾在即將打到他的時候硬生生停了下來。

Alpha的視線轉而落到Omega那張同樣蒼白的臉上。

挨打的人是Alpha,可眼淚卻又一次打濕了Omega的臉頰。

“你是不是覺得,這樣不躲不擋,我就會原諒你?”提爾瞪著顧淮,Alpha被血染紅的唇瓣是那麽的刺眼,從停住的拳頭開始,提爾渾身都在細細發顫,“我沒法帶著孩子逃出去,你不會讓我這麽做,這裏這麽多人,還有維塔斯和鄭語,就算我到最後都不肯妥協,你們也會搶走孩子……而且,你根本就算計好,就算我會殺其他人,只要你擋在我面前,我就下不了手。”

伸出手,顧淮先是小心翼翼地替提爾擦去臉頰上的淚水,而後咽下口裏的血,聲音低啞地說道:“我沒有算計你,提爾,我不會這樣做。你覺得難受,怨恨我,要跟我動手或是對我開槍都可以,我是你的Alpha,本來就該承擔你的一切。”

“為什麽要管別人,為什麽要救那些跟我們沒有關系的人,為什麽不能我們帶著孩子一起離開就好,反正他們也從來沒把實驗體當成人來對待。”揮開顧淮的手,提爾臉上滿是痛苦與掙紮,他猛一下拽住顧淮的衣領,歇斯底裏般地低吼:“我不在乎這個世界會變成怎樣,我也不在乎對錯,就算這很自私,我也不能接受什麽都不做就放棄孩子,我,我……”

“我沒有,什麽都不做就放棄孩子。”握住提爾因用力而青筋畢現的手,顧淮掌心冰涼,眼底滿是傷痛,“在基地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幾乎耗盡了信息素去保孩子的命,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個孩子,很期待孩子真正出生長大,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失去這個孩子。”

看著顧淮滿是紅血絲的雙眼,提爾無意識地把自己的下唇也咬得鮮血淋漓,他無法開口,總感覺仿佛自己一開口就會說出無法挽回的話。

他不是不知道。

哪怕顧淮重逢至今未曾跟他細說過自己在基地都經歷了什麽,但顧淮再見他時對他說的那一句“我好痛啊”,倒在他懷裏時的虛弱和已經難以治愈的腺體,還有這些日子以來鄭語偶爾向他吐露的只言片語,無一不是顧淮獨自在基地受盡折磨的證明。

在基地已經無人可信的顧淮,孤立無援想盡辦法跟身邊所有人周旋,忍受著日復一日的標記痛進行疫苗研究實驗,耐心等待直到戴習維認定腺體裝置已經摧毀他的腺體和意志,下令讓他加入核心基因實驗項目,之後也沒有尋求任何人幫忙確定了加密档案和資料所在,到最後在遭遇芬裏爾突然出現給他注射藥劑的意外後,迅速調整自己的計劃給自己動腺體手術抓住機會破壞基地帶著孩子再一次出逃。

緩緩松開抓住顧淮衣領的手,提爾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責難眼前的Alpha。

他一直都知道,最後還竭盡所能帶著孩子再一次從基地逃跑的顧淮,是真的始終都在盡力保護孩子,也耗盡心力地努力過給孩子尋找一線生機,只是世事不盡如人意。

因為無法給他想要的結果,所以顧淮一直到剛剛以前都不曾為自己辯解,而是選擇承受他的情緒。

他最終還是只能接受現實,犧牲自己的孩子,他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也什麽都改變不了。

眼前一片模糊,他終究還是認清了事實,那就是原來一直以來他都在被保護,被芬裏爾保護,被顧淮保護,他再能打又怎樣呢,他眼裏看到的世界太小,在他心裏甚至連芬裏爾那種要終止人體實驗的理想都沒有,所以才一直被自己是實驗體的命運擺布,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去反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