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風絮縣(五)
周南荀剛結束接近齙牙的任務,頭上還戴著假發,光下發絲純白刺眼,側頸的傷疤被刺青蓋住,黑眸漠然,渾身透著股不好惹的狠勁。
察覺徐澄的目光,他扯下已處理好的假發扔掉,露出冷硬的五官,瞳仁深黑,下頜緊繃,恣意不羈的痞,又帶著鋼鐵般的硬氣。
自由,野性,痞中帶正。
徐澄心懷小九九,不免多往周南荀身上看幾眼。
周南荀將手裏黑色袋子扔到床上,冰著一張臉,“看夠沒?”
徐澄不以為然,“又不是不給錢。”她伸手拿過袋子,“這是什麽?”
周南荀站衣櫃邊找衣服,背對徐澄沒答。
講話不回,徐澄的火猛地竄出來,手往塑料袋上一拍,沒看裏面的東西,“喂!我和你說話呢?”
周南荀手拎兩件衣服,關上櫃門,轉身時冷眸睨她,“東西在你手裏不會自己看?徐澄,這不是你家的城堡,我也不是伺候你生活起居的阿姨。”
一時無話反駁,徐澄喘著粗氣瞪他,大力扒開黑色袋子,捏著裏面的東西拿出來,一套白色粉花的睡衣,她扔一旁,“真醜。”
周南荀收起床邊小桌上徐澄吃剩的餛飩,一手拎垃圾,一手拿衣服往外走,背對徐澄說:“嫌醜就扔掉別穿,凍死了,我會把你屍體送回南川,讓你落葉歸根。”
徐澄:“......”
她扯過床頭的枕頭砸過去,“滾!”
周南荀消失在房間,徐澄的氣還沒消。
脾氣臭的像條野狗,怎麽結婚?
若真結婚,不等徐正清知道真相,她先氣死。
徐澄心裏燃起的那點希望火苗,滅得火星都不剩了,結婚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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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澄感冒好一些,去張鳳霞家吃飯。
飯桌上,張鳳霞拉著她說:“你外公外婆還一次沒見過你,難得來一趟,去看看他們吧。”
風絮縣是張明枝的故鄉,也算徐澄老家,回來一次理應去祭祖,她應下。
“石巖村沒有統一的墓地,墳都在山上,山高路難走,我這老胳膊老腿爬不動,叫南荀帶你去。”張鳳霞說。
午飯後,周南荀和徐澄啟程去石巖村。
一個不願載,一個不願坐,兩人在車裏一句話也沒有。
石巖村路遠地偏,沿途經過的道路兩側皆是孤樹枯草,著實沒好景色欣賞,徐澄上車沒多久便睡了,睜眼車已停下。
車窗外,滿眼暗褐色的大地,未播種的農田山脈連成一片,荒涼的連只鳥都沒有。
駕駛位沒人。
不知周南荀去了哪裏,徐澄推開車門,探出頭,喊了聲他的名字。
風聲呼嘯,沒有回應。
冰凍了一冬的土地剛開始融化,車下路面泥濘不堪,徐澄看眼腳下的白鞋,沒下車,加大音量又喊一聲周南荀,還是沒回應。
荒郊野嶺的,人去哪了?
她拿出手機,解開鎖想起沒存周南荀號碼,氣得手機扔到座椅上,扶著車門探出大半個身子,發泄地喊:“周南荀,滾出來。”
“喊什麽?”漫不經心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徐澄回頭。
周南荀手裏拎著把鐵鍬,褲腳卷起一截,冷白的腳踝露在外,鞋邊沾滿泥土,“擔心我把你扔這就老實點。”
“砰!”
徐澄關上車門,順手落按了鎖。
後視鏡裏,男人脫下外套,衣袖擼到手肘,精瘦的手臂拿起鐵鍬,彎腰對著陷進挖動陷入泥裏的車輪,動作麻利迅速,沒多久車輪旁的泥土被清理幹凈。
周南荀直起腰,走到車邊拉車門沒拉開,擡手在車窗上敲了敲,示意她開門。
徐澄倚著靠背,眼盯周南荀不開門。
他又敲幾次,她還是不動。
兩人的目光隔窗相對,誰都不躲,像兩塊冬日寒冰,非要撞得粉碎才罷休。
對視無果,周南荀把鐵鍬放一旁,上前靠著車頭,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不點火,只把玩在指間,不講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玩夠了煙,撐著車面縱身一躍,坐到上面。
他手掌撐著車蓋,坐姿懶散。
徐澄在車內,正對周南荀側頸的月牙疤,和凸起的青色脈絡。
這個男人渾身透著股不好惹的痞勁,你無賴,他比你更無賴。
周南荀在荒野裏待一天一夜也沒問題,可徐澄不行,待一會兒她就要發瘋。
心知耗不過他,徐澄解開車鎖,朝外喊:“到底走不走?”
周南荀偏頭微笑,講出的話字正腔圓,一字一頓,“不、走。”
過去二十年,徐澄沒遇見過,笑著耍無賴的人,更沒受過這種委屈,眼睛一瞬間紅了,“是你先把我丟下的。”
見人要哭,周南荀連忙從車上跳下來,“我去山下借鐵鍬。”
“可以喊醒我。”徐澄往車外看眼,“這地方連個人影都沒有,嚇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