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翌日清晨, 太守喬博臣起床。

夫人已經坐在窗邊梳妝打扮,聽到身後的動靜,頭也不回的吩咐:“寧雯, 快派人去叫南星起床,老爺這邊既然起了,想必小半個時辰後就要送狀元郎和阿影了。”

“是,夫人。”寧雯將手中水盆交給丫鬟, 立刻轉身出去。

臥房的門甫一打開,寧雯的腳步卻停住了。

夫人正詫異著, 就聽到寧雯驚喜的聲音:“小少爺,您居然已經起來了。”

她轉頭對喬太守和夫人說:“老爺、夫人,少爺已經在門口,不知道等多久了。奴婢這就帶少爺去隔壁歇息等候。”

“去吧。”夫人還沒回過神來, 喬博臣已經擺擺手讓自家兒子走了。

喬南星昨晚就憋著一肚子氣,今兒個想向自家親爹證明一番。他特意讓侍衛早早叫醒自己, 在天剛亮, 丫鬟剛進去伺候的時候就站在爹娘房門前, 就等著爹爹的刮目相看。

不料他爹反應如此……冷淡。

冷淡就算了, 他爹起來得比他晚,居然還沒有一點羞愧之心!

真真是讓喬南星大為挫敗,垂著頭蔫兒噠噠得往隔壁走。

喬夫人還能不理解自家兒子的心思,她插好自己的發簪, 回眸看向相公,沒好氣地說:“你明知道阿星此回來, 是為了找回場子, 怎地又如此冷漠?”

“……天底下哪有親兒子向親爹找場子的事兒,反了他了, ”喬博臣哼哼唧唧,見夫人面色愈發不善,揮手屏退了所有丫鬟,道:“嘿,夫人,咱們南星從小受到的挫折太少,你喜歡同他講道理,而不是棍棒教育,我偶爾打打他,也都狠不下心——他到底是個男子,不是哥兒,不可能找個狀元郎這樣的相公嫁了。南星以後要娶妻生子、要承擔起養家重任,日後他受委屈受挫折的時候多著呢,現在趁他年紀還不大,讓他多受點打擊,日後遇到再難的時候,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喬夫人出身書香世家,其會被喬博臣這點歪理說動?

她知道這就是自家相公因為昨兒睡得晚,所以起晚了,又恰好被自家兒子瞧見,抹不開臉面才如此表現。

非要說得這麽冠冕堂皇,嘖。

但作為‘賢內助’,那就得有點情商,看破不說破,喬夫人點頭附和:“相公有心了。”

喬博臣厚著臉皮的承了這句奉承,道:“夫人過譽、過譽。”

他在心裏想,其實自個兒這也不是完全瞎說的,他就是要讓南星見識見識——世上的人並非可以用簡單的好壞來區分。自己作為他爹,是個好官沒錯,但並非絕對的君子,他就是臉皮厚到能當著孩子的面耍橫,讓孩子多受點挫折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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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似飛和喬影這邊,喬影看著窗邊的紅燭,床榻上的喜被,心中莫名有些羞赧。

——此前在京城中沒怎麽感知到的離家之情,倒是在二哥這兒體味到了。

此刻,喬影似乎才真正有了回門的感覺。

他已經不是成親前那個帶著南星到處搗亂的少年了。

這種感知給喬影帶來的第一反應是羞赧,不過這份羞澀很快便消散,轉而成了開心——他所嫁之人是自己喜歡的,此生無憾。

想到這裏,喬影說:“明知道我們要趕路,他還找作詩一作就是一晚上,都快沒有休息的時間。”

頓了頓,他補充,“咱們現在急著回上河村,是因為要趕緊回去見爺奶和師父,他要找你作詩論賦,可以趕在咱們返京的時候,那會兒不也有時間嘛。”

何似飛坐在床邊,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先前二哥也如此說,但我告訴他我與你返程時可能不會路過羅織府。我們不走陸路,步走內河,而走海河。”

喬影驚訝的把杏眼瞪得滾圓。

——走海河?

可、可朝廷不是只有兩艘海船嘛,這兩艘海船可寶貝著呢,一般除了朝廷的出海任務外,絕不載客的。

何似飛沒直白的答疑,只是點到為止:“前些日子,我在京中有看到工部所造之船,又跟一些將要去工部任職的同窗多聊了些,得知成鳴帝吩咐又造了兩艘船,這是咱們朝廷要擴展海權的第一步。”

喬影顯然不是不知窗外事的閨閣哥兒,他只是錯愕了一會兒,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我知道,其實不止是當今陛下想要掌控海權,先帝也有此等想法。只可惜先帝是家中哥哥長輩都過世了,才臨時被黃袍加身的,他一生戰戰兢兢、謹小慎微,唯恐自己一個決策出了問題,導致百姓流離失所,因此,即便是想要出海,也不會下撥大量銀兩來造船。如今咱們朝廷能出海的船只也就只有兩艘,方才聽你說,工部當真又造了幾艘?”

何似飛頷首:“真的。其實工部的人早在七年前就開始造船了,所有的圖紙和零件已經打磨的不能更精細,只是一直以來都苦於經費不足,才只有兩艘出海的船。新帝登基後,同幾位閣老秘密商量造船一事——有小道消息說,這造船的絕大多數銀子其實並非是國庫所出,而是成鳴帝自己削減了後宮開支,將花在自個兒吃穿用度上的銀子用來造船,才有了上回我所見到的兩艘海船。因為已經有了新的海船,而且還是改良版的,據說能行駛得更遠,還能在海風呼嘯的氣候中保持平穩。而有了這等新的功能,便需要大量的人員和銀錢來維護和調整,因此,陛下已經下令讓之前的兩艘海船來載客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