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2/3頁)

他們這些書生參加科考,尚且都熱到要光著膀子答題,那些士卒們卻得穿著厚實的勁裝,在日光暴曬下全神貫注站崗,當真不可謂不辛苦。

見自己確實睡不著,何似飛索性點了燈燭,思考今日要寫的三道策問。

他起得早,將唯二的蠟燭耗費半根,在午時前便起草好了策問題目,吃過飯,又把一個烈日炎炎的午後給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色已暗。

何似飛心頭忽然一緊,只感覺時間再次緊迫起來。他是早間將策問寫好,便沒了心理壓力,加之昨夜幾乎沒睡多久,這一覺便把整個下午和午後都睡了過去。

可他還沒謄抄這三道策問!

蠟燭只剩下一根半,後面還有七天考試,他今兒個是決計不能再點燭火了。

這回,即便是何似飛立刻就爬起來謄抄答卷,在謄抄了兩篇策問後,天色還是黑了。

不點燭火,借著黝黑的天光,雖說能‘端詳’出自己寫的是什麽,但這樣太費眼睛,且很容易沒了答卷布局的‘大局觀’……在策問、詩文水平相當時,答卷的美觀程度便是排名靠前的關鍵。

何似飛想了想,還是頂著壓力點了燭火,將第三篇策問謄抄好。這時,他的蠟燭存量只剩下一根又四分之一。

今兒個白日裏當值的還是昨天那位,他幾乎是眼睜睜看著那位‘少爺考生’硬生生又睡了一個下午。且今日睡得比昨兒個要生猛許多,直到天黑才醒來。

士兵在心裏暗暗品咂:這少爺考生啥時候睡覺不好,非得在鄉試上睡,看來是真沒想著考中啊。

不過,當他看到何似飛醒來後眼眸中閃過的錯愕和怔忪時,心中還是隱隱懂了些惻隱之心。

——還知道害怕,看來也不是全然無可救藥。

只是他們身為士兵,只負責監考,負責帶考生去茅廁或打水,其他的一概不許做。不然就算他們違規。

考生違規還只是廷杖二十,革除功名;監考違規麽,斬立決都算輕的,要是牽扯嚴重,得誅九族。

何似飛把那僅剩的蠟燭收起來,眼不見心不煩。隨後,一邊煮飯一邊思考第三首詩文的切入點。

第一場一共八篇經義策問,他寫了六篇,四首詩作,他寫了一半。如今,還剩下兩篇策問、兩首詩和兩道算學題。

看似剩下的不多,但明日便是第一場的最後一天,酉時收卷。也就是說,這不像前兩日一樣,可以在傍晚點燈答卷。

何似飛心想,自己要是在第三日睡得這麽沉,那真是會出問題的。

越是往這邊想,心便越是難以靜下來。

可能由於過於緊張的緣故,何似飛接連想了好幾首詩,都覺得差點意思。

他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鎮定,不要慌。

可還是有些難以把控,畢竟這場鄉試對何似飛來說至關重要——這是新帝開恩科後的第一場鄉試,要是能一路考中,定會在新帝和滿朝文武心中留下深刻的才名。

這是他仕途起步的第一站。

同時,他要在明年四月殿試結束後去喬家下聘,他要以新科進士……甚至是新科狀元的身份,把喬影風風光光迎娶進門。

過度緊張讓何似飛幾乎斂不住眉眼間的鋒芒,他索性端詳起下一篇標注詞牌為《八聲甘州》的要求——

「遊靈巖山」

靈巖山,位於與綏州相鄰的茨州境內,又名石鼓山,據說其上有春秋時期吳王夫差寵幸西施時所建造的館娃宮遺址。

何似飛身側的手指略微蜷了蜷,作為綏州考生,他這輩子來得最遠的地方便是羅織府,從未有機會出過綏州,何談見識那靈巖山?

不過,根據那春秋時期的歷史,他也能造出幾句詩詞來。

在巷子裏號燈的照耀下,士兵能看到何似飛近乎被戾氣掩蓋的眉眼,以及他在黑黢黢的環境中不斷書寫的動作——

「渺空煙、四遠是何年,青天墜長星?幻蒼崖雲樹,名娃金屋,殘霸宮城。箭徑酸風射眼,膩水染花腥。時靸雙鴛響,廊葉秋聲。

宮裏吳王沉醉,倩五湖倦客,獨釣醒醒。問蒼波無語,華發奈山青。水涵空、闌幹高處,送亂鴉斜日落漁汀。連呼酒、上琴台去,秋與雲平。」「1」

一首終了,何似飛胸中緊張之氣頓散,反而充斥著陣陣豪邁情素。

正巧,這會兒飯食也該出鍋,何似飛專心用飯。吃完後,又同昨日一樣在號房內踱步片刻,便如廁、打水,休息。

翌日寅時,何似飛醒來,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天色漸亮,正興致頗高的欲將自己昨日寫好的詞謄抄下來。

但當他支好桌板和坐板,才發現草紙上並無記憶中那首詞。

何似飛愣了愣,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當他翻開答卷時,赫然發現自己昨日居然直接摸黑寫在了答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