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何似飛今年已經十四歲, 娶妻一事暫且不急,卻也該早早相看,先把親事定下來, 等他考完院試或者鄉試再成親。

余明函如是想著,目光在何似飛身上停留的稍微有點久。

等他回過神來時,發現何似飛正擡眸看著他。

他們師徒私下相處時亦親亦友,不像現今大多數夫子與學生尊卑分明, 學生直視夫子即為不敬。

余明函咳了一聲,並沒有現在提說親的事情, 只是說:“吃飽了?估計你那些縣試同窗都會去找你,別鬧騰太晚,明日開始準備府試。”

“是,老師。”何似飛拱手行禮。

這會兒已經過了酉時, 最近一直都早睡半夜起的何似飛確實有點困,但明兒個可以正常時辰起床, 他今兒睡晚點也沒什麽幹系。

剛走到小院門口, 果然不出老師所料, 陸英帶著他的兩位同窗, 還有另一位互保的學子張穆寧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等他。

何似飛莞爾:“諸位,對不住,我回來晚了。”

“我們也剛到,似飛兄, 他們還說你是不是為了寫出驚天地泣鬼神的詩文,在考場裏熬到最後一刻。”陸英站起來, 笑著說。

張穆寧也笑了:“畢竟似飛兄作詩太厲害了。”

正說著, 何似飛已經走近,陸英聞到他身上獨屬於皂角的香氣, 忍不住“嘖”了兩聲:“看吧,還是我猜對了,似飛兄明顯是老早就出了考場,回來沐浴後還去拜訪了余老吧。”

他倆相交甚篤,對彼此作息習慣都很了解,一下就猜對了。

“似飛兄居然已經沐浴過了?今兒個考題著實有些難,題目也挺偏,我想了很久才寫出來,剛出考場。”陸英的一位同窗道。

陳竹上前開了院門,又點了燈燭,何似飛趕緊邀請大家進屋。

不過,四位同窗都站在院子裏就不往裏走了。張穆寧說:“我們四個都沒來得及沐浴,現在一身的臭味,咱們在院子裏聊聊即可。”

他們五人中最大的是何似飛和張穆寧,今年十四歲,陸英他們仨都十三歲,遠沒到娶妻生子自立門戶的年紀,都同父母親戚住在一起。因此,想要說聚起來聊天談話,來何似飛這邊是最方便的。

陸英來小院的次數較多,這會兒也不用陳竹幫忙,自發去搬凳子出來。

何似飛則拎了火爐,凳子低矮,大家圍爐而坐,還能順道烤烤火。

陳竹則燒了熱水供大家洗手,隨後又端來熱湯。

早春裏天黑得早,再加上今兒又是十四號,一輪圓月高懸於天際,五位書生圍爐夜談,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哎,”一個一直沒開口的少年嘆了口氣,“聽你們的語氣,感覺你們都能考中,我……我有兩道墨義題實在想不起來,最後只能空下。”

另一個少年安慰:“縣試最後排名還是要看總體回答情況的,墨義題那麽多,兩道應該無傷大雅。”

陸英說:“是啊,無傷大雅的。你們不知道,我那個考場,有個年過甲子的老大爺,考到第五日突然因為體力不支而昏倒,連帶著他們那一排考生帽子上的紙條都斷了。”

張穆寧瞪大了眼睛:“人沒事吧?”

陸英說:“人應該沒事,最後是衙役將他往外拖,拖到半路他醒來了,高喊‘我要答卷’……你說說,這都堅持到最後一天了,前功盡棄。”

那個說自己空了墨義題的少年說:“對,我當時還聽到有人喊了,原來在阿英的考場。”

這事何似飛是不知道的,他交卷早,早早回來洗澡了。

“他們那排其他考生怎麽辦,紙條斷了,還能補上嗎?”

陸英頷首:“這個學政大人當時不敢做主,派人請了縣令大人來,咱們縣令得知原委後,給他們重新粘了紙條,讓他們繼續答卷。”

“那就好,那甲子考生的確可惜,不過好在沒連累其他苦讀的學子們。”

張穆寧依然心有余悸,他是沈勤益在縣學的同窗,原本應該同他們一道去年參加縣試的,但去年臨考前他惹了風寒,大夫說挺著病軀去參加科考可能會小命不保,家裏人擔心極了,好說歹說也不讓他去。

於是才耽擱到今年。

陸英說了這麽個事,其他人話匣子一下打開了,不在拘泥於題目如何、考得如何。

一個少年說:“我身後那位仁兄有腳臭,全程熏的我無心吃饅頭喝水,我忍了兩日,第三日等他交答卷,我跟著一起交,同他一道出門,好說歹說勸他去洗腳換鞋,第四日總算好多了。正好後面兩日的考題難度加大,要還是有這味道在,我恐怕是寫不出詩文來的。”

相比起他們,何似飛這邊就幸運多了,他座位靠走廊,通風較多,除了後面幾日有發酵的人味兒和騷味,其他時間倒也正常。

見何似飛這邊一直都沒怎麽開口,張穆寧想到什麽,把話題引到他身上,說:“我聽舅母說,最近縣城很多人家都在打聽似飛兄有無訂親,放榜那日,似飛兄過去看的話,很有可能被榜下捉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