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對於何似飛遞來的東西,陳竹下意識的接住,直到指尖握上那隔著油紙依然熱氣騰騰的胡餅,方才被陳雲尚他們幾句話說得呆楞陳竹這會兒仿佛才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來,他聽到了街上如織人流的吵鬧交談聲,嗅到了手中胡餅夾著烤雞的鮮香。

陳竹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眼前模糊一片,不知何時淚水沁潤了眼眶,心頭泛起的酸楚已經傳遞至四肢百骸。

何似飛說:“抱歉,把你一個人留在原地……”

何似飛還沒說完,陳竹已經拼命搖頭,隨著他的動作,在眼眶周圍打轉的淚水撲簌簌流下,陳竹哽咽起來:“不是,不是,不是……”

對於命運,對於未來,陳竹其實早已認命了。

他在家中長到十五歲,幼年時長輩對他頗為照顧,可隨著他快到及笄之年,阿爹阿娘便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連親弟弟也覺得他到這個年紀還沒嫁出去,就是給他們家丟臉。

後來好不容易被陳少爺討去做通房——自打被送到陳雲尚少爺床上去的前一日,他已經被夫人敲打過,說他這樣的身份原本是不配被送到少爺房裏的,能當個小玩意兒讓少爺解解悶兒就行,千萬不要多想。

或許剛開始伺候陳雲尚這麽一個倜儻書生的時候,陳竹還心猿意馬的一段時間,但陳雲尚的態度很快讓他認清自己的地位,一心只想伺候好陳雲尚少爺。不然若是被陳家趕出去,他爹娘一定會打死他。

但陳竹怎麽都沒想到,他一個良家出身的哥兒,陳雲尚少爺的那些朋友卻要將他帶入青樓……

少爺這次雖說沒去叫他,但只是因為小院距離遠。要是下次他們又來閑情逸致,陳竹閉上眼睛,不敢多想。

何似飛其實也挺懵的,雖說他記得上輩子先生講過,古代文人之間有互換妾室的情況,且那些文人還覺得這樣很正常,可以增進友誼。

但真落實在他身邊人身上,何似飛還是有點不太能接受。

雖說他一個末世穿越過來的人,沒有身體方面的潔癖,但何似飛有感情方面的潔癖。如果是他喜歡的人,何似飛並不介意對方前任幾位。

但很明顯,陳雲尚的那些朋友,包括高成安在內,對陳竹並無喜歡之意,他們只想玩玩。

何似飛這會兒詞窮,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說:“先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難過。”

陳竹終於啞著嗓子嗚咽出聲。

他現在是真的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家裏人把他當潑出去的水,只要他每個月按時給家裏銀子,以供蓋好房子給弟弟娶媳婦兒,如果他因為這種事貿然跑回家,一定會被爹娘打斷腿,再給陳少爺送過來;

可、可繼續跟著陳少爺的話,他……他難道真要?

最讓陳竹心酸的是,何似飛在得知他是陳少爺通房情況下,居然一點沒有低看他,反而還給他買甜湯、買寶羹樓的羹、買胡餅烤雞。

甚至,剛才還給他道歉。

何似飛又哪裏有錯,哪裏需要道歉!而且他才十二歲,他就在安慰自己!

陳竹一口一口,認真的咬著手中的胡餅。等到最後一口餅吃完,他眼淚漸漸停了,眼睛裏只余空洞和麻木。

何似飛心中升起一股不大好的念頭。

不等他說什麽,只聽陳竹道:“給你縫的布鞋還沒做好,明兒個我給你縫好,你且看看合不合適。”

他腔調裏帶著明顯的哽咽,聲音卻很輕柔,“都怪我,要是早早縫好,你今日就能穿著布鞋去縣學了。”

他聲音卻正常,何似飛心中感官越不正常,甚至覺得面前的陳竹脆弱的可怕。

可陳竹的情緒卻是真的在不斷緩和,聽著一墻之隔不斷傳來的熱鬧歡呼聲,陳竹還說:“似飛,我們去看畫舫……嗎?端午節,我以前在村子裏,從未過過端午節。”

“看吧,”何似飛斟酌一下,說,“我們村也不過端午節。”

這時代的端午節與他上輩子的不太一樣,不僅時間相隔了將近十日,就連風俗也有些不同。上輩子的端午節是不全窮富人家,都會過節,最多就是窮人家編個五彩繩,富人家劃劃龍舟,投投粽子。

但這裏的端午節,好像沒有普及到偏僻閉塞的小村子裏。亦或者是他們村子實在太窮了,村民們種莊稼都來不及,便不會再過端午節了。

陳竹擦了擦眼淚,道:“那我們現在去嗎?”

何似飛頷首。

他倆順著人流,走去河邊看到了那比普通船只大上十幾倍的畫舫,還有其上點綴著的燈燭。

別說陳竹看呆,就連何似飛,站在這片土地上,身邊摩肩接踵的都是布衣百姓,也覺得這畫舫很高,走到近前,那種巍峨又精致的奢靡氣撲面而來。

何似飛仰頭看去,心中開始驚嘆古人的智慧——能用木材搭建出這樣的船只,屬實可以稱得上巧奪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