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初來乍到的高成安和陳雲尚被同年一起考府試的同窗邀約去喝酒、吟詩。那麽帶何似飛熟悉縣城的任務,自然就落在陳竹身上。

然而陳竹也是兩眼一摸黑,他不過是上回陪陳雲尚來參加府試,才來的縣城。且不說府試距離現在已經隔了快倆月,單單說他上回也不過是在客棧和府衙兩頭跑,壓根沒逛過街,自己都抓瞎,更別提帶人了。

但陳竹又不敢忤逆陳雲尚的意思,等著他和高成安走遠,才苦著一張臉對何似飛說:“我、我對這兒也不熟,咱們就在附近走走,行嗎?”

何似飛從來不是要人照顧自己的性子,當年他下半身癱瘓,都十分要強的要成為為母親遮風擋雨的人。這輩子他四肢健全,又怎會做事畏畏縮縮。

“無妨,馬車進入縣城時,我大概認了點路,我就按照自己記憶走走,應當不會迷路。再說,真找不到路,這張嘴還是會找路人詢問的。”何似飛說,他其實更希望一個人逛一圈。高成安雖是他表兄,但兩人不熟,高成安並沒有照顧他的責任,再說,他一向不大喜歡麻煩人,自己能做好的事就盡力做好。

何似飛說:“我記得你東西還沒收拾完,你在家收拾東西,我出去溜達一圈。”

說完,他就要走。還沒走幾步,後面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陳竹追了上來:“不行,你還這麽小,我跟你一起走。”

何似飛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其他理由讓陳竹留下,只能帶著他一起走。

陳竹走著走著,才恍然發現,有些路、有些鋪面他好像見到過。頓了頓,他眼睛一亮——這家面館不就是昨兒個坐馬車路過的那家麽?他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店主就在店外殺雞、燙雞、拔毛,目的是煮用來下面的雞湯。

又走了一小會兒,陳竹赫然發現,這家賣油紙傘的店面他昨兒個也有印象!這家的傘做得極為精致,又在房檐下半開半合的點綴了幾柄,顏色有粉有黃,配著傘面上精致的花紋,看起來極為漂亮。

然而這些都沒能讓何似飛停下腳步,他尋找的是昨天看到的木雕店。

真不愧是縣城,還有店鋪專門賣木質擺件。從拇指大的桃核,到一人多高的屏風,應有盡有。

何似飛在心裏贊嘆。

他覺得,這種農耕文明只是在建築和對科技的應用上不如後世發達,但手工藝術、文學繪畫等,說不定比後世還要精湛。

想來也是,後世網絡那麽發達,人類足不出戶便可以接收到整個地下城的消息。又有各種娛樂新聞讓人目不暇接。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安心搞藝術的,寥寥無幾。

但古代人就不一樣了,士農工商,工匠雖然在周遭很小的圈子裏地位還算高,但大部分情況下,技藝精湛的工匠都得為皇家服務。要是一個沒做好,掉腦袋都算輕的,很有可能株連九族。因此,為了不掉腦袋,為了能討上位者的歡心,給家族掙來榮譽,他們沒日沒夜的磨練技藝。

下得了苦功夫,那技藝等就不用說了,做出來的成品自然精妙的讓人拍案叫好。

何似飛早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也明白,那等技藝的工匠基本上都為皇家或者權貴服務,在縣城一般碰不到。所以,他覺得以自己那點微末的水平,雕刻幾個小木雕,還是能賣出去的。

何似飛這四年來,每日都練習的,只有寫字。雕刻只是偶爾興致起來,才會拿了銼刀在手上轉啊轉的。技藝比起上輩子來應該沒有精湛,但也不至於退化。

他走進木雕店,沿著擺架一個個看過去。

店小二原本見何似飛穿著普通的細棉布,覺得他雖然不至於貧窮,但也絕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便沒有上前接待。不過,小二也沒有阻撓何似飛看,他們這店裏現在人不多,能來一兩個顧客都不錯了,豈有把人往外趕的道理。

小二一邊擦著手上的擺件,一邊悄悄看了會兒何似飛,見他規規矩矩的只是看,沒有上手摸,倒覺得這還是一個挺懂事的孩子。

他放下擦好的擺件,走到何似飛身邊,說:“小公子,可是看上了某個木雕?咱們家店的價格一向公道,一只指頭大小的木雕二兩銀子,鏤空的十兩,小公子可要買一個玩玩?”

聽了他的話,何似飛看著兩個同樣大小的木雕,一個雕刻的是一只可愛的小兔子,有長長的耳朵和縮成一團的尾巴,正在吃胡蘿蔔,看起來活靈活現,憨態可掬,這應該就是小二說的二兩銀子的木雕。

至於旁邊的,與兔子一般大小,但外觀完全鏤空,等於是把表面雕刻成網狀,裏面有一匹馬和一只正在踩在馬背上的猴子,寓意‘馬上封侯’。

百姓們向來喜歡這種諧音吉利的事物,再加上小擺件做得又精致精巧,十兩銀子倒也不算欺負客人。畢竟,這可是在同樣大小的木頭上,雕刻了馬匹和猴子,猴子尾巴高高翹起,看起來十分開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