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4/6頁)

可沒有人知道,楚聽晚其實是在楚明姣的陰影中長大的。

她出生那年,楚明姣才七歲,本命劍在這個時候選中了她,引起山海界一片嘩然。她三四歲才略懂事一些時,最常聽到的,就是從侍們,楚家的弟子們,父母的好友們拿她與楚明姣對比,說有珠玉在前,後來者也必不會差。

哈,珠玉在前。

楚聽晚不甘於長久地隱匿在這個名字後面,不甘於出門在外,只能做一個別人連姓名都念不出來“楚家四姑娘”“楚南潯與楚明姣的妹妹”,她因此發了瘋的努力,勤勉,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下狠功夫。

她也開始學劍,學那怎麽學也學不精,折磨得人崩潰的劍;她甚至會在下學之後,在楚南潯來接楚明姣回去時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小小的人,陰郁了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麽跟著楚南潯,希冀他在安排好楚明姣之後能教她管理家族,深入了解棘手的楚家衛和長老堂。

楚南潯起初叫她弄得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說,他是位好兄長,只要她想學,他什麽都教。

後面,還開始指導她修煉。

她走著並不感興趣的劍之道,走得磕磕絆絆,楚南潯在一邊看著也看得眉頭緊鎖。

而這個時候,楚明姣在小圈子裏已經很有名氣了,本命劍見一個揍一個,可大家還是那麽喜歡她,她有許多上一刻還在罵罵咧咧找茬吵架,下一刻就能勾肩搭背約著去吃茶吃點心的朋友。

還有著世上最好的兄長。

她自由,熱烈,活得絢爛明艷,什麽都不必顧忌,從小就很有自己的見解,與其他人都不同的見解。

楚聽晚記得很清楚,小時候楚滕榮每次將幾個人叫到書房考校功課,滿篇晦澀難懂的大道理,楚南潯答得從容,遊刃有余,到了他們幾個,即便難度一降再降,也叫人心頭一緊,如履薄冰,每一個字都答得謹慎,戰戰兢兢。

尤其是楚聽晚,她太怕看到楚滕榮失望的眼神,也太怕聽到任何說她不如楚明姣的評價,那比直接殺了她還難受。

而楚明姣的離經叛道,與眾不同,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許多約定成俗的事,她非要問個清楚,偌大的書房裏,恐怕只有她敢一句句蹦出那麽多為什麽。

——為什麽人要因天賦,因攻伐等級而分出三六九等。

——為什麽楚家衛執行任務時能傷害沖撞普通人,誰給他們的特權和膽子。

——為什麽這事會是對的,人人說對便是對嗎。

楚滕榮氣得直捋胸口。

身處權勢富貴之家,人人都因不得已的理由選擇了退讓,世故,圓滑,沁入黑暗,推杯交盞中不見半點兒真心。

楚明姣卻通通不管,楚家是她兄長的,於是她這個二姑娘一心沉迷在劍道中,除了時不時需要楚南潯出去賠禮道歉,也算是安分了一些年,直到在情竇初開的年齡,她將神靈領回家中。

再一次掀起驚天波瀾。

楚聽晚見他悄無聲息來家裏拜訪過一次,那看著是一眼就叫人起退卻之心的存在,風雪天,山巔上,他一襲素衣,長袖垂落,楚滕榮與她母親作陪,被他輕聲請退,只留下楚南潯,楚小五和她。

楚南潯與他對弈。

一子一落間,楚南潯陡然提起她,認真道:“殿下覺得我這妹妹,該走哪條道?”

這些年,為了楚聽晚的路子,楚南潯也操了許多心。

在那道視線落在身上時,楚聽晚緊張得呼吸都慢了一拍,她畢竟不是楚明姣,在神主頭銜下,本能的感到了壓力。

“手纏傀線,她已經走出了一步。”半晌,神靈出聲:“那就是她的道。”

楚聽晚忐忑不止的心,在那一刹轟然落地。

好像在這決定轉修傀儡術的一天,她時時刻刻想與自己姐姐爭鋒的執念,才能真正稍稍的告一段落。

對弈的兩人在等楚明姣回來。

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日落。

楚明姣一回來就被楚滕榮身邊的人逮住,朝這邊過來,她穿過七道回廊,撥開垂落的藤蔓,提著裙擺小步跑過來,站立在兩人跟前,先是叫了聲哥哥,又看向江承函,眨了下眼。

“楚二姑娘終於舍得回來了?”楚南潯瞅了瞅她,一臉不忍直視。

楚明姣哼了聲,沒理會他,轉而看向江承函。她看上去又像是和某幾個好友比試了一番,手腕上有點淤青,鼻尖上沁著汗珠,身上翻湧的劍氣還沒來得及完全平息。

他垂眸,溫和的神力圍繞著她蕩開,看著她澄圓愜意的眼睛,多少帶了點無奈的意味,擬著楚南潯的調子問她:“這時候才回來,楚二姑娘,玩得盡興了?”

她也不見不好意思,字音繞著舌尖,臉頰上笑意盈盈,聲音甜脆:“盡興了啊。”

楚明姣爛漫得叫人能覺出一點甜意,平時就如此,更遑論刻意撒嬌時,連嚴厲慣了的父親都能一邊吹胡子瞪眼,一邊悄悄擋不住這種攻勢,在很多事上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