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四個女人,四個全是硬茬。

入秋之後, 長安風裏帶著寒,刮在臉上如刀子割肉,呂雉攏了下披風, 扶著老黃門的手坐上轎攆。

小黃門擡著轎攆小心行駛在宮道處,呼嘯而來的風拍打著轎攆, 呂雉聽了一會兒風的聲音, 問走在她轎攆旁的老黃門, “鳴雌亭侯何時過來的?可曾撞見張夫人?”

老黃門聲音尖細, “回娘娘的話,張夫人前腳到,鳴雌亭侯後腳便也到了。”

“糟了。”

呂雉眼皮微擡, 莫名緊張,“她與張夫人勢同水火, 見面便吵, 若兩人湊在一起,怕是有得鬧。”

兩個都修黃老之道的人。

——順其自然, 自然而然,從不拘著自己的性子忍委屈。

“嘖,大名鼎鼎的鳴雌亭侯也有不請自來的時候。”

被小黃門與許負一道被安置在偏殿,張夫人斜了一眼波瀾不驚的許負, 又很快收回視線,“看來我們的皇後娘娘果然是手段過人, 天下都為之歸心。”

這話說得多少有些不合時宜,一句天下為之歸心置陛下於何地?

但古往今來不止文人相輕,高人也相輕, 我瞧不上你的裝神弄鬼, 你瞧不上我的招搖撞騙, 於是許負瞧了一眼讓人見之望俗的張夫人,並沒有點出她言語中的不妥,而是不甚在意道,“你都來了,我為何來不得?”

“我是世俗俗人,你可不是。”

張夫人懶擡眉。

許負輕輕一笑,“天幕之事,事關天下。”

“我亦是天下其中一人,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沽名釣譽。”

張夫人不屑。

許負閉目合眼,“你也不差。”

“鳴雌亭侯既不請自然,便有她來的道理,不會因一些口舌之爭便拂袖離去。”

審食其道,“而張夫人已是娘娘的人,雖與鳴雌亭侯不睦,但也不會鬧得太過難看。”

“以臣之見,倆人之間或許會有摩擦,但不會誤了娘娘的大事。”

“但願如此。”

呂雉擡手揉了下眉心,“陛下近日戰事如何?”

“陛下月前大捷,威震河東,眼下匈奴已不敢與陛下正面交鋒。”

審食其斟酌著用詞,向呂雉道,“再過一月,便要入冬,入冬之後再用兵只怕會對漢軍不利,若臣所料不錯,陛下應會在月底前班師回朝?”

“月底前?”

呂雉眉梢微挑,“只怕陛下此時已經在準備班師回朝了。”

從芒碭山落草為寇,到天下之主,劉邦從不是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人物,恰恰相反,他有著極高超的識人用人能力,以及讓人望而興嘆的用兵作戰能力。

匈奴馬快,而漢朝則剛剛統一,寶馬名駒並不多,在速度上漢軍並不占優勢。

再加上第一次對匈奴用兵時的白登之圍,漢軍們對匈奴頗為忌憚,無必勝之心,而一望無際的草原荒漠,則更是匈奴的天然戰場。

——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占,可劉邦還是利用冒頓單於治軍的漏洞,驅匈奴於河東,斬萬人而歸,牛羊輜重更是無數。

劉邦雖沒有將匈奴徹底殲滅,但漢家之軍也足以威懾匈奴,讓其不敢短時間內再騷擾邊境,又即將入冬,天寒地凍,持續作戰對漢軍不利,劉邦必會留一部分兵力駐守邊關城池,帶著另一部分兵力班師回朝。

——提防她在他不在時又搞什麽幺蛾子。

比如說,立魯元為皇太女。

她的確是想趁劉邦遠征匈奴之時立魯元為皇太女。

雖身為天子的劉邦不在,但他早已下過詔書,帝後臨朝,共掌政事,此事她一人出面也可,只要昭告天下,祭了祖宗,魯元便是鐵板釘釘的皇太女,劉邦不在也無妨。

勸英布,收南越,遇神龍,文治武功與吉兆,再加上她的鼎力相助,足以讓魯元登上那個位置,而魯元肚子裏的孩子,更是神龍降世的證明,稍微顯懷時,便能行皇太女的冊封之禮。

可魯元懷了雙胞胎,行動頗有不便,根本經不住繁瑣的冊封禮,她的計劃一下子被打亂,只能往後拖,但,馬上要入冬,劉邦班師回城,她拖不得了。

匈奴並非南越小國,千百年來滋擾邊關不斷,此戰大捷,劉邦在朝在野聲望劇增,那些魯元收復南越,遇神龍吉兆的事情與對戰匈奴大捷相比則顯得有些遜色。

劉邦到底是一國之君,又是開國之君,他能還天下黔首一個太平,單是這一點,便足以讓無數人為之誓死效忠,他若想不想讓魯元為儲君,只怕魯元的皇太女之路是困難重重。

她必須要在劉邦回來之前行冊封禮。

——哪怕劉邦不能參加,看上去名不正言不順也顧不得了。

呂雉道,“召左右丞相、功臣列侯與劉氏宗親一同議事。”

“召舞陽侯夫人、英布之女、蕭夫人、彭夫人一同參加。”

“喏。”

審食其應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