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灰色的蛋殼上, 凸起了一塊。起先只有一條裂紋,隨著哢嚓的動靜越來越大,直接掉下來一塊殼。
白杬眼睛一亮:“是小鳥要出殼了!”
果不其然, 話落,一個尖尖的鳥喙戳破蛋殼, 支了出來。
山洞裏的獸人還沒見過鳥獸破殼的樣子,見狀頓時圍在小狐狸們的身後。
蛋殼裏的灰灰鳥發出微弱的叫聲, 小狐狸們緊張地報抱住自己的大尾巴, 隔著蓬松的尾巴毛想看又不敢看。
“阿杬哥哥,它是不是很難受?”
菇挪動著,將懷裏抱著的大尾巴換成白杬的大爪子:“我們要不要幫他一下?”
“不能幫。”祭司星道。
小狐狸們緊張得尾巴尖繃得筆直:“為什麽?”
星:“因為出殼都要幫忙的鳥崽子, 以後連吃飯都要幫。會活不下去的。”
安撚著胡須:“這是大荒的自然法則。”
說話間,蛋殼裏的動靜小了。
“灰灰鳥不動了!”阿毛帶著哭腔, 耳朵立馬耷拉下來。
白杬湊近觀察了下,道:“它只是累了。”
掃了眼將鳥蛋圍得嚴嚴實實的小狐狸和黑狼,白杬心想:也不知道剛出殼的灰灰鳥會不會怕獸人?
安靜了好一會兒。
小狐狸們焦灼起來。不時湊近看看,又或是揪著自己松軟的毛往白杬的大爪子邊靠。
“阿杬哥哥……”
小狐狸著急, 但是束手無策。
白杬趴下身子, 腦袋待在獸皮上。鼻尖離灰灰鳥蛋只有一厘米。白絨絨的腦袋微歪著將自己的耳朵湊上去。
“嘰嘰!”
“叫了!”小狐狸那小毛耳朵像春筍一樣,立馬挺得筆直。
他們立馬上前, 學著白杬的樣子趴下。
白杬眨眨眼, 前爪勾著小狐狸們回到他的身前。“我剛剛只是聽一聽蛋殼裏的灰灰鳥還有沒有動靜,學我幹什麽?”
叫了一聲之後, 灰色的鳥喙又從已經開了口的殼子裏支了出來。倒三角形狀, 尖端微彎, 是個抓魚的好料子。
這麽一會兒時間, 小灰灰鳥似乎已經重新積攢了力氣。
尖銳的鳥喙幾下將殼啄開, 露出半個光禿禿的身子。除了腦袋脖子,剩下的一半窩在蛋殼裏,醜萌醜萌的。
“咦惹……醜。”
白杬“噗嗤”一笑。剛剛還期待,人家一出來就嫌棄。
灰灰鳥像是聽懂了,對著小狐狸大叫了一聲。頗有氣勢地後腿兒一蹬,蛋殼徑直滾落獸皮,露出它整個濕乎乎的身子。
“出殼了!”
“出殼了更醜了耶。”
灰灰鳥眼睛還沒有睜開,它張開一個小翅膀側倒在獸皮上,身子起伏,像是累狠了般喘著氣。
“噓——”白杬捂住小家夥們的嘴巴,“它累了,讓它休息一會兒。”
*
看個鳥出殼的勁兒,大家心中對陌生地方的惶恐淡了。
小狐狸們有了新的朋友,現在急急忙忙地找東西喂。
白杬回到自己的獸皮毯子上蹲坐下來,仰頭望著濃黑的天空出神。獸人們出去有一會兒了,往常這個時候差不多該回來了。
黑爪部落。
昏暗的夜色中,圍繞半個小山的地兒是奴隸的居所。周遭的樹木被砍倒,一個個枯萎的樹樁旁遍布著用野草搭建的棚子。
低矮腐朽,寂靜沉默,在黑夜裏像亂墳堆。
而那“墳堆”外圍,豆大的火光從草棚子裏泄露出來。
橘色的,像草原上唯一的一只螢火蟲。卻是這片死寂的土地上唯一的暖色。
帳篷圍繞,中間有幾個較大的木頭堆建的稍微大不少的結實房屋。
裏面的黑影交雜,壘砌得高高的。彌漫著血腥氣。
這是黑爪部落的糧倉。
與糧倉正對,則是黑爪部落族長居住的山洞。
*
有風徐徐,吹得草棚子上搭的草葉沙沙作響。
微火如驚弓之鳥,刹那便熄滅了去。
“阿爸……”
帳篷邊緣,最小的一個草棚子裏。
狹小的空間鋪著幹草。幹草上,躺著一個身形瘦削,滿身血腥味的亞獸人。
他雙目微睜,輕緩地將手放在身旁小獸人的頭上。
“阿爸、阿爸沒事兒。”他聲音幹啞,不仔細聽甚至聽不出他在說什麽。
“阿爸……”
小獸人就是寧。
他蜷縮起來,小心地挨著自己的阿爸,無聲流淚。
“乖崽崽,不、不說話了。”
“挨著阿爸睡一覺,明天,阿爸……好了。”話不成句,最後幾個字只剩氣音。
他很累了,身體累,心也累。
“嗯……”哭腔壓抑。
寧知道自己阿爸的身體。
每一次受傷,他阿爸躺下之後少不得要四五個大荒日才能站得起來。
以前阿爸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像星星。可是現在像搭草棚子的枯草一樣,毫無生機。讓寧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