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太子薨逝

冬日風雪中的中書省署衙。

姜沃聽王神玉說過此事,邊隨著他往裏走邊又確認了一下道:“太常寺丞?”

王神玉頷首:“是。”

“倒是應景。”

太常寺本就是負責祭祀之事,據說這位太常寺丞,是在準備祭太廟所用的公服乘輅並鹵簿時,忽然有感而發,甚至落淚而言。

於是姜沃把他的言行舉止直白翻譯下,大概就是:真想去廟裏哭李唐的祖宗們去,畢竟皇帝把權力給皇後(外姓)了,以後李唐宗親,必是要被中宮欺負的!

倒是……也沒怎麽哭錯。

不過,除了太常寺丞這個身份哭宗親很應景外,還有另一件事——

“據王相看著,裴寺卿與這件事有關嗎?”

這位語出驚人的太常寺丞的頂頭上司,如今的太常寺卿,正是太子妃的父親裴居道。

*

“姜相,我真不知此事!”

姜沃這是第二次,單獨見到太子的嶽父裴居道。

只是這回,裴嶽父完全沒有之前要做和事佬的從容了,而是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好了。

這一兩個月來,為了太子驟然病重,他們家已經烏雲密布了。

哪裏有空管外面的事兒?

說來這世上許多人本就是拜高踩低,何況裴居道從前又是愛鉆營官場之人,裴夫人性情也要強,願意與人比較。

故而他們得勢的時候難免張揚顯擺,處處把人比下去,那麽眼見失勢的時候,自然也就有人說風涼話。

於是近來裴嶽父的日常,就是跟夫人在家一起燒香拜佛,保佑太子殿下好起來。

在這個希望眼見越發渺茫後,他們自不敢再奢想做什麽‘赫赫揚揚皇帝嶽家’。

現在,裴居道只盼著,攝政的天後能忘記之前,他們家曾經是想幫著太子親政讓皇後交權這件事。

然後看在太子妃多年謹慎老實,從不牽扯政事的份上,不要因太子的青年病逝遷怒太子妃,遷怒他們家!

那就是祖宗庇護了。

結果正在家燒香呢,燒出這麽一件‘屬下出誅心之言攻訐天後’的要命事來。

裴嶽父在家中坐著,真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天後可千萬別以為他們家怨懟生事!

裴嶽父思來想去無法,只能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來尋天後最信重的宰相來剖析一下自己。

說到後來,實在是忍不住涕淚交下。

“裴寺卿不必如此,陛下與天後必會將此事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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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件事,一直壓到了春末夏初才開始處置。

因在這之前,帝後的注意力,都在東宮身上。

自帝後歸於長安,太子病愈重,尚藥局再上奏疏請罪。而帝後也單獨召見過孫神醫請教太子病情。

皆明……太子此番再難好起來。

當真應了那句壽數不論老少,只是修短無常。

*

東宮。

太子病到這個份上,太子妃裴含平,自然不能再只晨昏定省,而是長久待在太子身邊。

不過,太子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裴含平也只是在發呆。

而太子少有的清醒時候,兩人也沒有什麽話說,頂多也就說一說東宮的瑣事。

比如此時,見太子一直望著她,裴含平覺得很不自在,就想了件事打破太子的凝視:“殿下,近來有許多宗親與朝臣們上的問候奏疏,以及送入東宮的各色補品禮單,殿下可要親自看一看?”

裴含平原以為太子會跟原來一樣,只是搖搖頭就算了。

沒想到這次太子忽然發問了:“這兩個月來,送到東宮的名刺與珍玩補品,是不是比過去兩年都多?”

裴含平先是猶豫,隨即頷首如實道:“是。”

她就見太子病得很瘦削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並沒有喜悅的笑容:“果然,這些奏疏都不是上給我的,不過是上給父皇和母後看。”沒人在乎他的病,那些人在乎的,只是帝後還在不在乎東宮的病。

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他從有記憶起就是太子,於是他沒把自己和太子這個身份分開。

直到這兩年,他才發現:原來臣子所有的恭敬、建言、勸諫與‘效忠’都是對著東宮儲君去的,並不是因為他。

之前那些對他熱切諫言的人,後來都不見了。

現在,他們早就在等待一個新的太子吧。

李弘想過後,依舊去注視太子妃。

說來,太子妃進東宮的那一年,正是姜相歸朝,天後改禮法的那一年,也就是……東宮真正開始失勢的起初。

這些年,東宮越發門可羅雀,人人都覺得太子之位早晚不保,也難得她沒有在自己跟前露出過什麽怨懟和不滿的神情。

“你入東宮這些年,也委屈了。”

“來日,我會與父皇求情,令你日後過的不要那麽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