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將星下凡

這個位置隱蔽,有亂石遮擋,正前方便是紫荊關的關城城墻,是架設投石機的極好位置。架設投石機的位置肯定不止這一處,狄人有備而來,關城守軍這樣固守不出,便是坐以待斃,也不知是在等什麽。

長寧抽出匕首,給每人的咽喉上補了一刀。

過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的,謝燕鴻加快腳步,與長寧順著陡坡往下滑,瞬間便暴露在關城守軍的視線範圍內。城墻高聳,長寧膂力更強,這回由他拈弓搭箭。他半瞬都不曾猶豫,在守軍發難之前放箭,弓弦勁力使箭飛射出去,擦過守軍頭頂,其勢未減,箭簇沒入柱中,箭杆上系著的合符不住晃動,被守軍一把拽下。

謝燕鴻沒想到的是,守軍反應極快,一刻鐘不到,便在城墻上放下繩梯,還有兵卒垛口處伸出箭矢,也不知是為了掩護他們,還是為了防備他們。

謝燕鴻搶先一步,攀上繩梯。

在決定進入關城時,他就想好了。若真的坐視不理,午夜夢回,爹娘也會以他為恥的。他邊抓緊繩梯往上爬,邊想到,他謝燕鴻如今是孑然一身了,死不足惜,不如便跟隨本心吧。

不多會兒,他便攀上了城頭,翻身落地,守城將士形容憔悴,但還是用刀槍劍戟對準他,十二萬分的警惕。見守軍沒有當時發難,謝燕鴻這才讓開一些,讓緊隨其後的長寧也爬上來。

隨即有人飛快收起繩梯,一員小將排眾而出,手上拿著謝燕鴻的合符,厲聲問道:“爾等何人?是從魏州來的嗎?”

謝燕鴻將剛才便想好的托辭娓娓說來:“我乃魏州宣撫使鄭磬鄭大人的外侄,姓言。”

那守將明顯不信,數個雪亮刃尖仍舊對準二人。

“那你為何持有通判大人的合符?為何在此?”

謝燕鴻裝作紈絝子弟是輕車熟路,拿起喬來像模像樣。他把下巴揚起來,輕哼一聲,仿佛他所解釋的是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王諳也不過是聽從我舅舅的驅使,我用他的合符又怎樣了?”他說道,“今冬大雪,千裏冰封,我攜隨從出來一賞銀裝素裹的勝景。”

說起來滑稽,京師的紈絝子弟之間也有附庸風雅的,好賞奇景,到深山老林裏去,也有失足被困,倒要家人營救,淪為笑談。謝燕鴻所說的,偷跑出來看個雪景,誤撞入戰場,遁入關城尋找庇護,也不算不合理。

一個人的出身和氣度是很難裝出來的,謝燕鴻擺出了少爺款來,守將心底裏就先信了三分。大敵當前,困境難解,守將也無心和他多言,嚴加看管起來便是了。若此困能解,將這大少爺送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守將心中失望,但也吩咐讓人放下兵刃,叮囑小兵將他二人帶下去。

謝燕鴻忙質問道:“我看狄人兵馬並不多,為何不出兵一戰?”

守將警惕起來,口風嚴密:“調兵遣將之事,非公子所憂。來人,帶下去。”

有人上前來,長寧忙上前一步,昂然立於謝燕鴻身前。

謝燕鴻撣了撣早就臟兮兮的衣服上的塵土,繞開要來拉拽他的小卒,冷哼一聲,自己當先走在前頭。守將已經焦頭爛額,沒有心思多管這個憑空冒出來的“言公子”,只吩咐了一句“好生照料”便罷了。

小卒將兩人帶下城墻,直接尋了一處空置的營房安置二人,外頭有人守著,實為軟禁。

謝燕鴻不見驚慌,只是皺著眉頭,頗有些苦惱。長寧不知他接下來意欲何為,問了一句:“怎麽樣?”

謝燕鴻看了看門外守衛的背影,“噓”了一聲,朝長寧招招手,要他附耳過來。

“看他衣飾,不過是個副將,狄人攻城,怎麽主將不在?”謝燕鴻在他耳邊說道,“他好像在等什麽,聽我說我不過是鄭磬的外侄,好生失望。紫荊、居庸二關互為援引,他必定是在等居庸關的援兵。”

謝燕鴻是跟在謝韜身邊長大的,大梁初立時,國內未定,仍有不少仗要打,謝韜都將他帶在身邊。即便後來長居京師,謝燕鴻也時常隨父親到京畿軍營裏,說起軍中之事,他娓娓道來。

“只是不知為何,關城中守軍竟這麽少。剛才走下來,見守城的兵卒都滿面疲乏,顯然是無人換防的緣故。”

他說得篤定,說完便眨著眼看著長寧,頗有得色。

長寧揉了揉被他熱氣噴得發癢的耳朵,問道:“那接下來呢。”

眼下這個情況,想必王諳暫時也無心找他們麻煩了。謝燕鴻幹脆把火盆點起來,雙手墊在腦後,仰躺在破舊簡陋的床榻上,說道:“再等半日吧,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比起紫荊關,數十裏外的居庸關顯然“熱鬧”得多。

關城外,近萬之數的狄人駐紮在避風之處。關城內,守軍警惕,兩方已對峙多日,短兵相接數次,狄人騎兵靈活,居庸關守軍據險反擊,各自都討不著便宜。狄人更是不著急,駐紮下來便烹牛宰羊,不時出兵撩撥一番,一擊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