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長留大寇

徐文紀的神色平靜。

剿匪的隊伍,已出城一月有余,可他,始終不曾離開青州城。

不是防備駐守的四大家,而是在等待面前這個人的上門。

“可有所獲?”

兩鬢發白的中年笑了笑,帶著一抹難言的惆悵與傷感。

他沒有去看如臨大敵的丘斬魚,也不曾去看那天下聞名的大儒徐文紀,一雙狹長的眸子只望著茶樓對面,一處滿是荒涼的小院。

丘斬魚循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處已然廢棄多年的小院,滿院枯草,殘垣斷壁上盡是青藤。

“殘門銹鎖久不開,灰磚少徑覆幹苔。忽憶當年高堂在,也曾灶頭燒鍋台。如今,如今……”

中年人喟嘆一聲:“少時讀書,一心為功名。偏執如狂,如今想來,好似什麽都有,也好似什麽都沒了,真是可笑啊。”

可笑啊……

中年人悵然若失。

“這……”

丘斬魚的心中頓升起陣陣酸澀,旋即一震繡春刀,雙眸發寒:“冀龍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鬧市之中的小院,自不會缺人修葺,家中若無人,必會被人占去,對面的小院,之所以荒涼至此也無人去碰。

就是因為,這院子,曾是冀龍山的住處。

冀龍山?!

這個名字一處,整座茶樓就是一靜,繼而,就有著躁動。

“哈哈哈!”

中年人聞言大笑,他大笑著,眼神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只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蒼涼:“你,說得對。”

這一笑,他的身上,就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一眾茶客的眼神全都變了,就見得這兩鬢發白的中年人,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著,眨眼之間。

在他們的眼中,已是一眸深面闊,身高足有丈許的巨漢。

其只是坐著,卻比尋常人站著還要來的高。

眸光掃過,自有一股難言的氣勢彌漫,讓人心神狂跳,不敢直視。

“冀龍山?!”

“他,他真的是冀龍山,我曾見過他!”

“他,他真的回來了!逃,逃啊!”

見得此人,滿堂茶客全都驚呆了,繼而,全部狼狽而逃,一時之間,茶樓大亂,街道上的行人也全都驚慌四散。

呼!

氣浪翻滾,層層擴散,蕩起大片煙塵。

“錦衣衛,呵呵呵—”冀龍山眸光冷淡,也不理會拔刀在手的丘斬魚,雙手舉至胸前,疊起向外一推:“後進末學冀龍山,見過,徐老大人!”

“小丘,你且少安毋躁。”

徐文紀的長發衣衫後仰,卻對著丘斬魚擺了擺手。

“見多了沽名釣譽者,再見到徐老大人,冀某人,真是百感交集。”

冀龍山輕嘆一聲:“老大人幾時猜到我會來青州城的?”

“聽得你的事跡之時,老夫就料定你遲早會來青州,只是不想,你來的如此莽撞。”

徐文紀微微搖頭。

來青州之前的兩年裏,他最為關注的幾個人裏,這位落第秀才,長留大寇,青州綠林道的風雲人物自然在其中。

“被老大人關注,要是二十年前,冀某人必是誠惶誠恐,受寵若驚。即便是如今,也不能無動於衷。”

冀龍山擡手,為面前的老者斟茶一杯:“當世大儒不少,可老大人,是冀某人,曾最為敬重之人。”

徐文紀靜靜的聽著。

“我十年寒窗,十載苦考,卻困死陋室不得出,一朝落草,卻可引得您這般大人物的目光。”

冀龍山笑著,不無嘲弄:“真就是,貧民要做官,殺人放火受招安?”

“卿本佳人,奈何……”

徐文紀嘆了口氣。

冀龍山接話:“奈何做賊?”

“奈何,制度有缺,如聶文洞等州府長官權利太大,關於此事,老夫也曾上書朝廷,奈何,奈何……”

徐文紀又嘆了口氣。

賊寇可恨,逼人落草為寇的,更可恨十倍。

“上書朝廷?”

冀龍山冷笑:“老大人起於微末,經江湖、行伍、廟堂,數十年下來,莫非看不清,張明,已是根子爛了?”

“大膽!”

聽得此話,丘斬魚哪裏能忍,當即就要出言呵斥。

冀龍山本在冷笑,丘斬魚呵斥的瞬間,他漠然擡手,寬大的袍袖就是一震:“聒噪!”

轟!

猶如星辰墜地,頃刻間,氣浪排空。

丘斬魚只覺眼前赤紅大盛,旋即,兇戾已極的罡風已裹挾著鋪天蓋地的熱浪橫壓而來。

砰!

一次交手,丘斬魚如遭雷殛,身軀一震,稻草也似,被掃出了茶樓,更余勢不減的在長街之上犁出了十多丈長的溝壑。

泥土翻滾,土石飛濺。

“噗!”

丘斬魚以刀拄地,嘴角滴血:“血氣如爐,赤龍真罡?!難怪,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