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卯時不到,天還未亮,依稀還有幾顆星子懸掛在天幕之上。

這些天來,葉柒忙著酒坊擴建一事,累得眼下都有了陰影,眼下睡得七仰八叉,雷打不動。花雕早早起了身,小心翼翼地出門,預備給葉柒做一些愛吃的早點來慰藉慰藉自家小姐的辛勞。

哪知剛準備去早市上購些新鮮果蔬,門一開,外頭竟直挺挺地摔進來一人,把花雕嚇得險些叫了出來。

那人懵了一會兒,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聲不吭地看著花雕。

花雕定睛一看,發覺眼前的人竟是一名清秀可人的少女,只是神情看起來冷冰冰的,有種讓人望而生畏,說不出來的氣場。

花雕心顫顫的,小聲問道:“你是……”

少女冷冰冰的目光從花雕的身上上下掃過,這才開口道:“仵作,羅輕。”

一句話四個字,說完羅輕不再多說一字,杵在原地直勾勾地看著花雕,眼神之淩厲,讓花雕莫名有些慫了,囁嚅著道:“您就是胡捕頭說得那個……”

花雕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上直冒冷汗,羅輕微微一點頭,吝嗇地給了一個“嗯”字,酷得猶如一間行走的活體冰窖。

花雕不敢再同她多說一句話,帶著一張驚嚇過度的臉,關上門,將人帶進了屋子。

“頌清,嘿嘿……”

房間內葉柒抱著被子,不時用臉蹭著光滑的被面,嘴邊還有些可疑的痕跡,一看好夢正酣,花雕猶豫地徘徊在葉柒的床頭,叫或不叫在此時成了問題。

可她看了一眼正在廳中,直著背脊端坐著仿若一把還未出鞘的劍的羅輕,莫名地咽了咽口水,覺得比起與那人獨處,自家小姐的起床氣都不算什麽了。

於是花雕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上手推了推葉柒。

“小姐。”她輕聲喚了一聲。

葉柒眉頭一皺,翻了個身,擺了擺手,嘟囔道:“別、別吵,我正和頌清遊湖呢。”

說著她又輕輕地打起鼾來。

花雕不覺額上又滴下一滴汗了,索性心一橫,大叫了一聲:“小姐!醒醒!”

葉柒自床上彈坐了起來:“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船翻了嗎?”

話喊出了口,葉柒一臉迷茫地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了一臉忐忑的花雕身上,葉柒擰著眉:“方才是你叫我?”

花雕點了點頭,像是做錯事了一般搓著手。

葉柒倒回了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臉,糾結地扭動了兩下,這對著花雕一臉要哭的模樣,她的那股子被鬧醒的無名火也發不出來,只好吐槽道:“我的好花雕,你難道不知道你家小姐我昨日什麽時候才睡的,怎麽今日這麽不懂事,天還沒亮就讓我起床,你乖乖聽話,讓我再睡一會兒。”

葉柒說著又逐漸困頓了起來,花雕往廳裏望了一眼,見葉柒這動靜都沒引起那祖宗半點反饋,就像是石子扔進了水面,可依舊是毫無波瀾一樣。

花雕忙開口道:“小姐,胡捕頭安排的人來了!”

“那就讓她哪來哪歇著去!”葉柒不耐煩地嚷嚷了一句,可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慢慢拉下了被子,努力睜開疲憊的眼皮道“不是,你剛說,是誰?”

“胡捕頭安排的人,那個……仵作。”

花雕說著往廳裏嘟了嘟嘴,葉柒撐起身子往外廳看了一眼,依稀見著一藍衫布衣的女子身影。

“怎麽這麽早就來了……”葉柒壓低了聲音。

花雕搖了搖頭,帶著些許委屈:“小姐,這姑娘,我有些害怕……”

“嗯?”葉柒驚訝“不就一小姑娘嗎?”

花雕感覺自己的手還在發抖,她道:“小姐你去見見她就知道了。”

這話勾起了葉柒的好奇心,反倒是將她的困意吹去了不少,葉柒爬了起來:“替我更衣。”

片刻之後,葉柒已更衣洗漱完畢與花雕一道進了廳內。

羅輕見著葉柒,嚴肅著站了起來,向葉柒抱拳行了個禮,冷聲道:“葉小姐。”

葉柒一時間仿若被冰碴子糊了臉,本來已然有些轉暖的天氣似乎在這一瞬間,溫度又降了下來。

葉柒不自覺地搓了搓手臂:“坐,先坐。”

兩人一同在桌前坐了下來,一向話多的葉柒此刻也感到了詞窮,倒不是說羅輕本人有多嚇人。相反她身形嬌小、黑發如瀑一般垂在身後,把巴掌般的笑臉稱得更小了,五官清秀,又有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只是那雙眼睛,眼梢微微吊起,每看你一眼,總覺得帶著幾分兇厲。

葉柒嫌少見到皮膚如此之白的女子,不由多看了幾眼,可偏就是這膚色,再加上羅輕沉默寡言,時刻都是一副緊繃的狀態,身上隱隱有一種仵作房內與屍體待久後的死氣,整個人的氣質偏於陰沉冷淡,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讓她提不起興致來,讓人不知如何和她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