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葉柒還是雲英未嫁,卻好奇心重得很,一時忘了自己頭上的負擔,問道:“嬤嬤,你同我說說!”

嬤嬤是個聰明人,見葉柒又來了精神,反倒是比之前配合了許多,忙一邊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一邊同她說道:“光是梳頭就有一定的講究,小姐可聽過梳頭歌?”

葉柒剛想搖頭,想起自己還在梳著發髻,硬是忍了下來,道:“未曾。”

嬤嬤小聲唱給她聽:“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葉柒道:“這十句吉祥話,是梳一次唱一句?”

嬤嬤笑著點頭:“可不,這之後才是妝發,像小姐這般的人家,出嫁時雖比不得朝廷命婦的鳳冠霞帔,但金釵玉飾總是少不了的,一般來說會給女子梳高髻,便是要將所有的頭發全部梳起,為了方便帶婚冠,這後腦勺還要背發包,統共下來近十多斤的重量,小姐你這小細脖子可有得受了。”

葉柒吐吐舌頭:“那我可不要搞這般復雜。”

“禮制在那,可不是小姐說了算的,也得你阿翁同意不是?”

葉柒聽著撇了撇嘴,這話說得她無法反駁,以她阿翁的脾氣,就算是再節儉,只要牽扯到她,便不能隨隨便便地辦,更何況,她到時候還是納婿,這意義更是不一般,阿翁可不就要大操大弄嘞。

“那後頭還有什麽嗎?”葉柒又問道。

“開臉。”嬤嬤道“女子一生只開一次臉,便是在嫁人時,這之後便意味已嫁作人婦。”

嬤嬤又將如何開臉同葉柒一說,葉柒咋舌,只覺為何禮制規矩中女子嫁人就仿若受刑一般,條條框框束著,總讓人不太自在。

她皺著眉思索著,那頭嬤嬤已然將她的發髻梳好,取了面鏡子給她照著後頭問道:“小姐看看,可滿意?”

葉柒回過神來,左右端詳了一下鏡子中的自己,她從來都對外貌不甚在意,但今日看著梳妝後煥然一新的自己,倒也有幾分自我驚艷。

雖說禮制不可廢,但因這場及笄宴辦得多少有些匆忙,為了體諒賓客,同時也是考慮到了葉柒的性格,葉老爺子還是簡化了部分流程。

初加的環節,便由嬤嬤替她在房內進行。

花雕依著葉柒的喜好,選了一套素靜雅致又大方得體的。

葉柒脫下了采衣,換上了這套襦裙,配上這發髻剛剛好,襯得葉柒出塵脫俗,只要她不開口說話,是萬萬讓人不會聯想到那個不羈浪蕩的長安女霸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嬤嬤依著流程念完了祝詞,為她戴上了發笄,系上了羅帕。

一切準備就緒,嬤嬤道:“小姐,咱們可以出門了。”

花雕已將房門打開,葉柒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緊張的情緒,隨即站起身來,挺直了背脊,蓮步輕移走出了房間。

在後花園的主宴場內,已經布置好了一切,賓客各自落座,葉老爺子也坐在了主人位上。

有人識得主賓位上的那位大人,吃驚地竊竊私語道:“這不是左司郎中霍大人嗎?”

旁人點頭道:“正是,沒想到葉老爺面子竟這般大,還能請到這樣的人物。”

雖說到了現今的朝代,商人的地位比起往日提高了不少,但總體而言,士工農商之間依舊存在的壁壘。

在朝品級越高的官員,一般還是不會隨便同商人結交,除非此人是真有本事,葉老爺子當屬之一。

但霍儒與他人不同,他本就是出身商戶,由姐姐姐夫養大,後讀書入仕才做到了今天都位置,因此他對於行商之人總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霍儒巡視四周,仿若看到了家中過去模樣,心中帶了幾分感慨,忽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之中,倏地愣了。

“葉老,那邊那個後生,就是坐輪椅的那個…他是?”

在場的賓客中腿腳不便者只有一人,葉老爺子道:“他叫木頌清,是我孫女的朋友,也是有間酒坊的掌櫃。”

“木頌清…”霍儒喃喃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目光炯炯地凝視著木頌清“太像了…太像了…”

葉老爺子第一遍沒有聽清霍儒說了些什麽,直到他說到第三遍這才聽明白。

“你說他像誰?”老爺子有些納悶,鮮少見到霍儒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霍儒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什麽…或許是我眼花了。”

末了他又不禁問了一句:“他是何地人?”

“聽說是從杭州來的。”

“杭州啊……那應當不是了。”

霍儒思索著,當初姐姐從未去過杭州,因此不會有錯。如今家中姐姐的兒子早已經認祖歸宗,這人怕只是長得像罷了。

霍儒嘆了口氣,又忍不住看了木頌清一眼,越看越是能從他的眉眼間捕捉到幾分與姐姐的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