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屋內點著一豆燭火,盧青早在另一側的臥室內睡熟了,木頌清收了桌上看完的最後一冊賬本,他聽見外頭的更鼓響了三聲,早該是歇息的時候了,可心緒難寧之下,偏就沒了睡意。

木頌清索性坐著輪椅到想去門口吹吹風,哪知剛打開門,便見著葉柒坐在院中的石桌上,聽到動靜擰過頭來,與他恰好四目相對。

“木大哥?”葉柒詫異道“你怎麽還沒睡?”

木頌清想你不也醒著嗎?嘴上確實老實回答道:“剛看完賬本,睡不著便想著來出來轉轉。”

木頌清說著便想操縱輪椅出來,因他坐輪椅不便的關系,盧青早就在葉柒的準許下,將門檻拆了切割成了兩塊,釘在了門上。

葉柒怎能放過這麽一個表現的機會,提著裙子小跑到了他的身後,幫著他將輪椅挪到了院子裏,靠在了她方才坐著的石桌邊上。

“謝謝。”木頌清輕聲道謝,卻見著了桌上擺著一副畫,只露出小半張臉來,但分明就是之前葉柒替他畫的像“你方才在畫這個?”

葉柒笑吟吟地坐在一旁:“是呀,與你一樣睡不著,見今夜的月色不錯,便拿著畫出來,想著一邊賞月,一邊添上幾筆,現在已經畫得差不多了,想看嗎?”

“嗯。”木頌清道。

葉柒獻寶似地將畫交到了他的手裏:“還得你親自展開。”

木頌清笑著搖了搖頭,無奈地聽她的話,將畫卷打開,瞳孔暮然張大。

這畫上的自己栩栩如生,躍然於紙上,葉柒沒有用過多華麗的技法,只是簡單幾筆便能點出他身上的神韻,人物與背景的氛圍烘托的剛剛好,在月光的點綴中,還多了一種超凡的仙氣。

先前聽葉柒說自己畫畫得好,他見她的架勢是信了幾分,而今看到這畫,才知道什麽叫做刻畫入微、神乎其技,若說葉柒是神筆馬良他也是信的。

“恕先在焉,呼之或出。”木頌清嘆道“阿柒,我小瞧你了,你這雙手天生就該執筆繪墨。”

“你喜歡就好。”

得了木頌清的肯定,葉柒的雙頰微燙,若不是天色已晚,便可清晰的見到那兩抹紅霞。

木頌清對手上的畫愛不釋手,連連笑道:“當然喜歡,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這麽快就完成了。”

葉柒偏著頭,嫣然一笑:“我心裏頭想著你的樣子,自然下筆如有神助,不知不覺就這樣了。”

木頌清愣了愣,心跳聲怦怦的,也不知是否是他想多了,葉柒的眼神專注中帶著繾綣的情意,綿綿軟軟地飄了過來,他手心慢慢沁出汗來,不由心猿意馬了起來。

木頌清忙將手中的畫重新卷了起來,剛想找個借口回自己房裏,好好想想這莫名的心悸究竟是什麽情緒,葉柒卻忽地一擊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木大哥,你等我一會兒,我還有個東西想給你瞧一下!”

“嗯?”

木頌清還沒反應過來,葉柒便踩著雪跑回了自己的房裏,不一會兒捏著兩張紙回來遞到了他的手裏。

“城東的制衣坊每次出了新的款式,便會找人穿上,尋些擅長繪圖的書生繪成圖,寫上些許介紹的詞,就到人多的地方去派發將感興趣的人拉回店裏,生意確實不錯。”葉柒道“我想著,這或許對我們也有用處,便試著畫了兩張,想找你參謀參謀。”

葉柒畫的這兩幅畫,一張頗為意境,曲水流觴山水與酒,還將雪裏紅譽為與詩最搭的酒,只是她詩寫的不太好,便在一旁寫了“待題詩”三個字。

葉柒解釋道:“曲水流觴不是那群文人墨客之間一年一度的雅會嗎?即是詩酒唱酬的日子,我想他們或許會吃這一套,只是這詩我確實不太會寫。”

木頌清贊許地點了點頭:“從對方的興趣出發引起關注,這主意不錯。”

他將“詩酒”主題的畫暫且擱到一邊:“詩的事,我替你想想。”

聽他這般承諾,葉柒笑眯了眼睛,對著木頌清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那甚好,便有勞木大哥了!”

木頌清被她逗樂了,淡笑著搖了搖頭,又看向後一張。

這一張顯然是針對家宴的,畫上是其樂融融的圍爐夜話的場面,微醺的人手上端著雪裏紅,與身旁的推杯換盞,甚是溫馨。

葉柒引了三句詩,改了其中一句的後半部分,搭在了一起——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勸君飲盡雪裏紅。”木頌清逐字低聲念了出來。

葉柒摸了摸鼻子,小聲道:“雖說不太押韻,但我覺著,意思是到了……”

木頌清以輕咳一聲來掩飾快要脫口而出的笑聲,帶著藏不住的笑意道:“不必那麽講究,像你說的,意思到了便好。”

葉柒點頭,滿臉可惜道:“本來還想畫一張花街的,但是那邊現在對你我而言都是是非之地,我想想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