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式開學後,我已經找到了校園生活的節奏。最開始的幾天通常是領書,領這學期的課程介紹,搞清楚哪堂課該坐哪兒、跟誰同桌。然後課程才正式開始。

體育課上,懷特教練讓我們去室外享受溫暖的陽光,因為馬上就享受不到了。我和克麗絲在操場上散步,她給我講她勞動節那個周末參加的一個派對:“我差點跟一個女孩打起來,她一直說我接了假發。我的頭發長得好又不是我的錯。”

我們走到第三圈,正在轉角,我看到皮特·凱文斯基在看我。一開始我以為是我的錯覺,只是我以為他在盯著我看,可是這已經是我第三次看到了。他在跟幾個男生玩飛盤。我們走過的時候,皮特小跑過來,說:“我們能談談嗎?”

克麗絲跟我面面相覷。“她還是我?”她問道。

“拉拉·琴。”

克麗絲攬住我的肩,強勢地說:“直接說吧,我們聽著呢。”

皮特翻了個白眼:“我想跟她私下說。”

“好吧。”她不客氣地說,然後怒氣沖沖地走開了。她回過頭來瞪大眼睛看了我一眼,在問:怎麽回事?我聳聳肩,表示我也不知道。

皮特壓低了聲音,但他明顯很生氣:“我不是每次都搶最後一塊比薩。”

“你說什麽呢?”

“你就是這麽說的。你的信裏,說什麽我就是一個自大鬼。不記得了?”

“什麽信啊?我沒給你寫過信啊!”

等等,我寫過。我給他寫過一封信,但那是幾百萬年前了。他說的肯定不是那封信,不可能的。

“你——就——是——寫——了。收信人是我,寄信人是你。”

哦,上帝啊!不,不,這不可能。這不是現實。我肯定在做夢。我在自己的房間裏,夢到了皮特·凱文斯基在瞪著我。我閉上眼睛:我在做夢嗎?這是真的嗎?

“拉拉·琴?”

我睜開眼。我沒有做夢,這是真的。這是個噩夢:皮特·凱文斯基手裏拿著我的信,信上是我的筆跡,用的是我的信封,一切都是我的。“怎——你是怎麽拿到這個的?”

“昨天在郵箱裏收到的。”皮特嘆了口氣,氣鼓鼓地說,“聽著,這不是什麽大事。我只是希望你別到處跟別人說——”

“在郵箱裏?你家的郵箱裏?”

“是啊。”

我有些暈乎乎的。我真的有種快要暈倒的感覺。拜托,讓我趕快暈倒吧,我要是暈倒了,就不用站在這兒了。就像電影裏演的那樣,一個女孩被嚇得暈了過去,打架的場景在她睡著的時候就完了,然後她在醫院病床上醒來,身上只有一兩處瘀青,她錯過了所有可怕的事。我希望我現在的處境是那樣的。

我能感覺到自己開始冒冷汗了。我連忙說:“你應該知道,這信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寫的。”

“好吧。”

“就是……很多年前寫的。已經過去好多年了,我都不記得信裏寫了什麽。”我一邊說著話,一邊在想:離近了看,與其說他的臉帥氣,不如說很美麗。“說真的,那是初中時候的事了。我都不知道是誰把它寄出去的。我能看一眼嗎?”我伸手取信,想保持冷靜——不要表現得太著急,隨意而冷靜。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露出他標志性的笑容:“不,我想留著。我還從沒收到過這樣的信。”我向前一跳,像貓一樣從他手裏奪過信。

皮特大笑著舉起雙手投降:“好吧,好吧,給你了。天哪!”

“謝謝。”我從他身邊走開,手裏的紙在顫抖。

“等等,”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聽著,我不是故意要偷走你的初吻。我是說,我當時不是那個用意——”

我笑了一聲,那種勉強的假笑,我自己聽著都覺得瘋狂。別人都在轉頭看我們。“接受道歉!陳年舊事啦!”然後我拔腿就跑。我以史上最快的速度逃掉了,一路跑到女生更衣室。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坐在地上。我做過那種沒穿衣服就來上學的噩夢;我做過那種忘記穿衣服就來上學,而且還要參加一門我沒上過的課的考試的噩夢;我還做過沒穿衣服又要考試,而且還有人追殺我的噩夢。可這個情況,是那些噩夢加起來,還要乘以無限。

然後,我沒什麽可以做的,只好拿出那封信,開始讀。

親愛的皮特·K.:

首先,我拒絕叫你凱文斯基。你覺得自己很酷,突然間讓別人用姓來叫你。我要告訴你,凱文斯基聽起來像個白胡子老爺爺。

你吻我的時候知不知道,我會愛上你?有時候我覺得你是知道的。你肯定知道。為什麽呢?因為你覺得所有人都愛你,皮特。這是我討厭你的地方。因為確實所有人都愛你,包括我。我愛過,但現在不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