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鳳凰涅槃

幽遠的鐘聲中,皇帝輕擡腳步,走上漢白玉台階,往靈殿走去。按例,靈殿內只有謝氏子孫才能進入,再見太子還在距靈殿較遠的香爐邊,衛昭便有些猶豫。裴琰也想不明白,皇帝究竟要如何燃方城下的火藥,既能炸死幹人,又能讓他與太子及時逃生。

薰香氣冉冉而起,太子點燃了手中粗如手指的祭香,他向靈殿行三叩首之禮,畢恭畢敬地將三炷香插在了香爐正中。皇帝回頭看著,滿意地笑了笑,又望向殿前的所有人,太子率先下跪,莊王、葉樓主及一幹光明司衛也齊齊下跪,裴琰猶豫了一下,也在太子身邊跪下。衛昭卻仰頭看著皇帝,冬陽照在靈殿墨綠色的琉璃瓦上,反射著幽幽的光芒,也將琉璃瓦下皇帝的眼神映得幽幽閃閃。這明黃色的身影如同森殿閻羅,十余年來糾結在他的噩夢中,此時此刻,仍扼住了他的咽喉,要將他拖入萬丈深淵。十多年的屈辱糾纏入骨、恨意連綿,只有他,才最了解這個立於靈殿門前的人,也只有他,才能看清他眼中那抹狠決的幽光。

他竟如此心狠,不惜將太子也炸死在這方城上!靈殿之內,必有逃生的暗道。而太子方才燃的,只怕就是火藥的引線!再無任何退路!衛昭的目光在這一刻亮得駭人,他騰起而起,撲向已經邁入靈殿的皇帝,暴喝道:“謝澈!”皇帝恰於此時轉身擡頭,正望向先帝靈位,“謝澈!”宛如先帝臨終時怒指他時的嘶吼,他心中一顫,真氣一下子紊亂起來。

白影如電,雷霆一擊,衛昭轉眼就撲上台階,他足尖在殿前玉石上一點,急撲向皇帝。皇帝大病後武功便大不如前,又正是真氣紊亂之時,不及閃躲,被衛昭撲倒在地。灰影急閃,葉樓主已如孤鴻掠影,足間也撲入靈殿之中。衛昭來不及住皇帝穴道,葉樓主手中短刃已割破他身上的狐裘。

衛昭就地一翻,葉樓主短刃刺上殿中青磚,濺起一團寒芒。他再扭腰,急撲向衛昭,大聲道:“皇上快走!護駕!”殿前,裴琰在衛昭暴喝“謝澈”時便醒悟過來,他急速飛腳,“蹬”地一聲將香爐踢翻,火星四濺,灰塵揚颯。香爐下,三條引線正爆出火花。裴琰正待掐滅引線,劍氣森森,數柄長劍向他周身襲來。他若不閃躲,便將被刺上幾個窟窿,裴琰萬般無奈,只得騰身而起,避過數名黑衣蒙面人的合攻。一直立於一旁的太子趁間隙急速奔開。

殿內殿外,風雲變幻,刹那間,衛昭襲擊皇帝,裴琰與不知從何處攻出的黑衣蒙面人激戰在一起。莊王雖不知衛昭為何在高成未到前便發動攻勢,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鐘聲已響,高成只怕轉眼就到,容不得自己有半分閃躲。眼見罩著鬥篷的太子正急往方城下奔去,莊王一聲暴喝:“動手!”方城上,光明司衛們團混亂,莊王的人自是攻向太子,衛昭在光明司暗中插下的親信急急奔向靈殿,剩下幾名不知所措,茫然四顧,過得許久才大呼道:“護駕,保護皇上!”莊王習得謝氏武藝,他袖中也早已藏得短刃,身形幾縱,寒光一閃,太子不及轉身,短刃便沒入他的背心。但同時,方城上又冒出十余名黑衣蒙面人,身手不亞於任何一名光明司衛,他們數人搶向靈殿,數人圍攻莊王。

靈殿外,香爐邊,裴琰以一敵五,數招後便知些黑衣蒙面人皆是“天音閣”弟子,他耳中聽到殿內傳來衛昭與葉樓主出招時的喝斥聲,眼中看到那三根引線正一寸寸燒短,心急如焚,真氣盈滿全身,爆出一團勁氣,身形微仰,一名黑衣人長劍便刺入他的左肩,他怒喝一聲,黑衣人不及收劍,裴琰於刹那間劈手奪過他手中之劍。千軍萬馬俯首的威嚴隨著劍光騰騰而起,裴琰將劍氣運到極致,他的身軀如同一道紫芒,向引線射去。

但圍上來的黑衣人越來越多,眼見引線越來越短,裴琰急怒下長劍脫手而出,將其中兩條引線斬斷,但還是有一條引線爆著火花,向黑洞內綿延而去。此時他長劍脫手,便來不及架擋對手的合攻,個踉蹌,左腿再中劍。他踉蹌間在地上數滾,避過源源不斷的劍招,直至滾至先前被踢翻的香爐邊,方才得隙挺起身軀。他陷入絕望之中,右手拍上香爐,借力一掠,縱向方城的墻垛,大聲喝道:“走!”可是再有數名黑衣人,於前方騰空而來,“唰唰”數劍,裴琰為避劍招,真氣不繼,無奈落地。他劈手奪過一名光明司衛手中長劍,再與些黑衣人激戰在一起。殿內,眼見皇帝已大半個身軀鉆入香案下的地道中,衛昭咬牙,不顧葉樓主刺來的短刃,背門大開,撲向皇帝。他拽住皇帝的右足,奮力將他向後一拉,皇帝被扯出地道口,但葉樓主的一刃便刺中他的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