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分擊合圍

華朝承熹五年四月二十三日,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醜時,濃雲掩月,繁星皆隱。牛鼻山往北三十余裏地的“一線崖”西側巖石上,裴琰紫袍銀甲,左手橫握劍鞘,望著巖石下方長風騎的五千精兵訓練有素的將陷阱布置妥當,刀網也架於“一線崖”石縫出口的上方,側頭微笑道:“三郎,多謝了。”

衛昭仍是一襲素袍,不著鎧甲,背上三尺青鋒,斜依著巖石旁的一棵青松,懶懶道:“少君一定要我做這個監軍,原來都是算計好了的。”

裴琰笑道:“三郎莫怪,能與三郎攜手作戰,也是裴琰生平夙願。”

衛昭沉默著低頭望向巖石下方,長風騎精兵們已將一切布署妥當,正在童敏的指揮下,迅速隱入山石與樹木之間。他再望向含笑而立的裴琰,淡淡道:“少君放心,我既願與你合作打這一仗,自然都按你的意思吩咐下去了。”

裴琰微微欠身:“有勞三郎。”

遮住弦月的濃雲飄忽移動,在崖頂灑下一片淡極的月華,映得裴琰的銀甲閃出一叢寒光,裴琰與衛昭同時轉頭,目光相觸,俱各微微點頭。二人身形輕如狸貓,倏忽間便隱入山石之後。

腳步聲極輕,綿延不絕地自“一線崖”東側傳來,薄軍先鋒營統領黎宗走在最前面,他踩在因數日前的暴雨而從崖頂傾瀉下來的泥土上,小心翼翼地通過“一線崖”最狹窄的一段,忍不住回頭低聲笑道:“真是天助我軍。”

他身後的劉副統領也低聲笑道:“這回咱們先鋒營若是能立下大功,到時,統領請求主公將晶州賜給咱們,讓弟兄們也好好發筆財吧。”

黎宗笑道:“那是自然。”

劉副統領有些興奮,出得“一線崖”,回身將手一揮:“弟兄們快點!”

先鋒營是薄軍精銳之師,訓練有素,井然有序地依次通過“一線崖”,夜色下,五千余人集結在一線崖西側。

黎宗松了口氣,他知只要手下這五千精兵能過得這“一線崖”,主公的總攻大計便算是成功了一半。昨日,從雁鳴山回來的探子帶來了兩個大好消息,一是裴琰被易寒逼得在青茅谷露了真容;二是探子趕回來的路上,發現這“一線崖”因暴雨後山泥傾瀉,原來狹窄而不能過人的一段被山泥填高,竟可讓精兵踩著泥石,通過這處崖縫,直抄長風騎後方。主公與淳於軍師及軍中將領商議多時,終決定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發起總攻,又將突襲長風騎軍營、打開關門的重任交給了先鋒營,自己總得身先士卒,立下這個大功方好。

他望著山谷間的數千手下,沉聲道:“全營全速前進,到達後,聽我號令,一營放火,二營隨我去開關門,三營在劉副統領帶領下,突襲中軍大帳,生擒寧劍瑜!”

他將手一揮,數千人依次向南而行。

裴琰望著崖下,嘴唇微動:“三郎,這可是咱們攜手的第一戰。你我合力,三招之內拿下黎宗,如何?”

“何需三招?!”衛昭也是嘴唇微動,束音成線。

“黎宗乃昭山派三大高手之一,並不比史修武弱,你我聯手,也需三招。”

二人傳音間,薄軍先鋒營已行出上百步,當前數百人踏上一處平地。待這些人進入埋伏圈,山石後的童敏發出哨音,長風騎精兵倏然從山石和大樹後冒出,齊齊舉起強弩,不待薄軍反應過來,漫天箭矢便將他們包圍,強弩射出的利箭本就威力強大,距離又極近,上千人不及慘呼出聲,便悉數倒下。

黎宗迅速反應過來,急喝道:“撤!”當先轉身,急掠向“一線崖”。

衛昭猛然站直身軀,冷聲道:“若要我說,一招即可。”他右足運力蹬上身後巨石,如一頭白色巨鷲,挾著寒光,撲向崖石下方急奔而來的黎宗。

黎宗正發力疾奔,忽覺眼前寒光一閃,心呼不妙,電光火石間,他看出來襲者這一劍後竟是中門大開,完全是欲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招數。他一心念著奔回軍營通知主公,不願與敵同亡,心底氣勢便軟了幾分。倉促間手腕急揚,刀氣自袖底擊出,堪堪架住衛昭的長劍,卻因要避過衛昭隨劍撲來的身軀,向右踉蹌退了一小步,手中厚背刀不及收回,裴琰悄無聲息的一劍撕破夜風,鮮血飛濺,黎宗雙目圓睜,捂住右胸徐徐倒下。

衛昭將長劍彈回鞘內,不再看向裴琰,走至一邊的樹下,依住樹幹,面上帶著悠然自得的笑容,望著崖下的修羅場。

前軍中箭倒下,黎宗一招殞命,薄軍先鋒營士兵群龍無首,頓時慌了手腳,倉促間又有上千人倒在強弩之下。

余下之人更是驚慌,也不知山野間究竟有多少伏兵,不知是誰先發聲喊,薄軍們四散逃逸,卻又紛紛掉入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