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浩翰棋局

由於對新上任的禁衛軍指揮使姜遠放心不下,怕他向某方通風報信,裴琰決定暗探‘金右郎’靈柩。

使臣館被燒後,金右郎的靈柩便停在了禮部前堂內。夜色深深中,換上黑色衣靠的裴琰與崔亮帶著安澄等數人由禮部後墻悄悄翻墻而入。

禮部前堂內,有十余名禁衛軍和數名桓國隨侍值夜守護。安澄早有安排,不多時,相府安插在禁衛軍的軍官便執著令牌笑容可掬地過來,言道各位使隨昨夜受驚,今夜還要值守,實是辛苦,禮部有安排,送上宵夜美酒,讓禁衛軍的兄弟一起享用。

待守衛之人喝下混有少量迷藥的酒,昏昏沉沉睡去,裴琰等人從容步入前堂。

安澄帶人守於堂外,裴琰與崔亮揭了棺蓋,崔亮小心將那‘金右郎’的屍身搬出,放於白布上細細勘驗。

裴琰負手立於一旁,黑色衣靠更襯得他猿臂蜂腰,鶴式螂形。他看著崔亮驗屍,心中思忖著數件大事,只覺危機重重,步步驚心。

墻外更鼓輕敲,崔亮直起身,輕聲道:“行了。”

裴琰點了點頭,崔亮將屍身仍放回棺內,二人將棺蓋推上。崔亮俯身拾起放於地上的布包,擡頭剛要說話,裴琰面色一變,背後長劍嗆然而出,迅捷如電,堪堪擋住射到崔亮面前的一支利箭。

安澄等人訓練有素,迅速向院墻外撲去,叮叮聲響,院外竟有數人,與長風衛們鬥得不相上下。

裴琰知崔亮武功不高,這些人潛伏於此,顯然看出崔亮是勘驗的關鍵,故而向他下毒手,他仗劍護著崔亮躍出院墻,細觀兩方拼鬥。

眼見安澄等人將對方步步逼向巷口,裴琰冷聲道:“留活口!”

安澄應了一聲,身形一擰,刀豎胸前,直劈向對面的黑衣蒙面人。

那黑衣蒙面人也不驚慌,悶聲笑道:“要留活口,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說話間身形急轉,手中短刃光華流轉,瞬息間抵住安澄的‘流風十八路’刀法。

此時天上新月如鉤,夜風帶寒,街道上這十余人的搏殺,嚇得更夫躲於巷角瑟瑟發抖。

見安澄久拿不下,而與他對決的顯是這些蒙面人的首領,裴琰身形急騰,手中長劍爆起一團銀白色的光芒,直飛向那為首蒙面人。

蒙面人知他劍勢不可強捋,聳身後躍,安澄趁機攻上,蒙面人一個鐵板橋向後一倒,手中短刃順勢由下而上,擋住安澄的厚背刀。

裴琰身在半空,剛要執劍斬下,卻面色大變,長劍挾風雷之勢,反手擲出,將正持刃逼殺崔亮的那名‘更夫’刺了個對穿,但那‘更夫’手中的利刃也刺入了崔亮的前胸。

那黑衣蒙面首領見‘更夫’得手,笑道:“裴相爺,失陪了!”右手一揚,銀光暴閃,安澄向後一翻,煙霧騰繞,蒙面人們趁亂四散逃匿

安澄手一揮,長風衛們分頭追趕,他轉身奔到裴琰與崔亮身邊,只見崔亮面色蒼白,從胸前摸出一堆碎裂的瓷片,笑道:“今日倒讓個藥瓶救了我一命!”

裴琰撕開崔亮衣襟細看,放下心來。但那‘更夫’一刺之力極大,縱有瓷瓶擋了一下,劍刃也透入了崔亮胸口半寸有余。

江慈睡得迷迷糊糊,隱約聽到院中腳步聲響,知崔亮回來,忙披衣下床,點燃燭火到了正屋。見裴琰將崔亮扶至榻上躺下,心中一驚,忙舉著燈燭撲過去:“怎麽了?!”

崔亮見她滿面憂切之色,笑道:“沒事,一點小傷。”

江慈轉身到房中翻出傷藥,崔亮接過藥粉灑於自己胸前,江慈取過布條,替他包紮起來,見他胸前血跡斑斑,心中一酸,淌下淚來。

裴琰不由一笑。崔亮伸出手,替江慈拭去淚水,笑道:“白天見那麽多屍體不見你哭,這麽個小傷口,你哭什麽!”

江慈回頭瞪了裴琰一眼:“你不是自命武功天下第一嗎?怎麽還讓崔大哥受了傷?”

裴琰正想著這事,便未理會她的出言不遜。

崔亮也點頭道:“相爺,那為首之人的武功,非同一般。天下能在您和安澄合力一擊下逃生的人,並不多。”

裴琰冷笑道:“這京城的水,越來越渾了。”

江慈又奔去廚房,燒來熱水,替崔亮拭去胸前血跡。裴琰轉頭間看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道:“你這毛手毛腳的,明天我安排幾個人過來侍候子明。”

崔亮忙道:“不必了,相爺,我只是皮肉傷,這西園若是人多了,我看著煩。”

裴琰一笑:“倒也是,我就覺得你這裏清爽。從明天起,我就在你這西園用餐好了。”

早朝後,眾臣告退,皇帝卻命裴琰留下。

莊王與靜王不由互望一眼,又各自移開視線,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望著裴琰,和悅笑道:“朕久聞少君棋力高強,來,陪朕下一盤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