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去(第4/7頁)

說完這句自己聽了都惡心的話,連忙快速吸兩口氣緩緩。

蕭煥也有點驚訝的樣子,雖然還是淡淡笑著,卻沒有再接話。

不過就這幾句看似曖昧親昵的對話,已經成功黯淡了對岸那片如狼似虎的目光。

帶著點小得意,我索性靠得更近,抓著蕭煥的手更緊了一點。

掌中那只手的確是有些涼的,我的手碰到了他的手心,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這只修長的手,並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人會有的,這只手的掌心布滿了老繭,這些老繭,有些是毛筆留下的痕跡,另外更多的,是被劍柄磨出的。

讓很多人想象不到的是,他們這位總是稱病的文弱皇帝,當他的手握住那柄閃爍著青色光芒的劍時,他出手間的光華,無人可以匹敵。

微微恍惚了一下,等清醒過來,我已經把蕭煥的手抓得太緊,連指甲都嵌到他的肉裏。

我應該是抓疼他了,連忙松手擡頭去看,他的臉上沒什麽變化,只是靜靜抽回了手。

無奈間我只好沖他媚笑,笑容剛揚起了一半,突然瞥到原本安坐在席首接受恭賀的太後已經發覺了這裏異樣,把目光投向這邊。

忙打起精神,巧笑著應付過去。

聖壽節過去,最出風頭的是德妃幸懿雍,她居然用九千個極小的壽字,拼成一個大佛字,獻給禮佛虔誠的太後。太後對她贊不絕口,還把隨身多年的一串檀香木佛珠賜給了她。

因為太後對她另眼相看,她在蕭煥那裏也得寵不少,時不時會被喚到養心殿伴駕。

對於我來說,一切就沒有什麽變化了,太後對我還是表面愛護,背地提防,蕭煥對我依舊不冷不熱,偶爾讓我侍寢,也還是看一眼就走,扔下我一個人在床上。

我這個人對季節的轉換從來渾渾噩噩,直到小山把稍厚的衣物收起來,我眼前越來越多得晃動著輕紗遮身的嬪妃宮女,我才意識到,盛夏到了。

夏天都該幹什呢?

我記得沒入宮之前,可幹的事情很多,比如在騎馬到西山的紅葉寺納涼,比如在禁宮旁的鏡湖中泛舟采蓮,晚上了,可以到南城的夜市上吃一碗水晶涼粉,或者坐在家中的花園內,就著一階如水月色,聽師父講些不著邊際的江湖故事。

夏天可做的事情真的很多……不過我現在只能跟在引路的司禮監掌印馮五福身後,由他領著去養心殿。

剛才我睡醒了午覺,正琢磨著下午找些事情消磨光陰,馮五福就突然到了儲秀宮門口。

馮五福進宮已經有二十多年,服侍過兩朝皇帝,十幾年前先帝還在位的時候,他就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後來先帝駕崩,他接著服侍蕭煥,八年下來,有功無過。如今馮五福是宮內誰也不敢得罪的大總管,也是蕭煥身邊最得力的人手之一。

今天真是奇了,蕭煥不但白天傳召我,而且要馮五福親自來接,我真有點受寵若驚。

出了大成右門,通過長長的甬道,再從鹹和右門穿過曲折的回廊,養心殿說到也就到了。

一進後殿的門,就看到蕭煥和杜聽馨並肩站在軟榻前舉著一幅畫軸在看。

看到我進去,蕭煥擡起頭笑著:“皇後來了?來看看這幅米芾的《蜀素帖》真跡,兩江巡撫林慰民剛剛進獻的,馨兒說是假的,我說是真的,你也來看看。”

特地把我叫來,就是為了看字畫?我笑吟吟走過去:“臣妾才疏學淺,不比陛下和聽馨姐姐,怎麽看得出真假?”

蕭煥笑著:“皇後怎麽謙虛起來了?皇後雖然在字畫上生疏了些,卻有一雙慧眼,我是想借借皇後的眼光。”

“那臣妾就多謝陛下誇獎了。”我笑著回答。

“不必客氣,”蕭煥看著字畫笑了笑,“方才馨兒說這幅字所用的蜀素太舊,而墨色太新,只怕是後人偽作,但我以為是真的。”

“既然煥……”一直不說話的杜聽馨聽了,輕笑著準備反駁,她剛想說“煥哥哥”,看到我在旁邊,就改口,“既然陛下說是真的,總要拿出點道理好叫我信服。”

蕭煥輕嘆了一聲,笑著:“米芾下筆如快劍斫陣,駑射千裏,雖有‘八面出鋒’之譽,但結體錯落有致,章法疏密相間。而蜀素紋羅粗糙,澀滯難寫,所以當年邵氏將一塊蜀素傳了祖孫三代都無人敢寫,直至讓米芾看到,才當仁不讓,一揮而就……”

杜聽馨有些嗔怪的打斷他:“陛下怎麽大說特說起這些來了,米芾書法特色以及《蜀素帖》的來歷,世人皆知,又有什麽好說的?”

“是啊,米芾本就難仿,蜀素就更加難寫,我如果是仿帖的,寧願去仿別的什麽都好,也不願來仿這個如此難仿的《蜀素帖》。”蕭煥也不生氣,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