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獄(第2/6頁)

明亮的陽光下,早起的漁民已經劃著大大小小的漁船出海捕魚了。冬日的清晨非常地寒冷,即使在雷恩這樣靠近南邊的地方,也依然寒風刺骨。不過,已經習慣了海上生活的漁民,根本不在乎冬風的肆虐。他們的臉上都是朝氣蓬勃的紅色,一看就是長期習慣了海上生活的人,夏日的暴曬和冬風的凜冽,讓他們的皮膚雖然粗糙,但是健康而結實。從高空望下去,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漁船仿佛撒在湖面上的白玉蘭花瓣一樣。

而岸上大大小小的集市,也已經開始熱鬧了起來。來自各個地區的人們熙熙攘攘地采購和販賣著各種貨品。不時有拿著風車的小孩兒,穿著厚厚的冬衣在大理石修築的廣場上奔跑嬉戲。

麒零心裏突然覺得一陣酸楚。黎明之前,距離此處不遠的地方,還是一片殺戮的毀滅天地,整個海洋被血漿染得鮮紅,而片刻之後,咫尺距離的這兒,眼前已經是安穩的平凡俗世。百姓安居樂業,歲月溫婉靜好。也許做一個平常的百姓比做一個使徒更加幸福吧。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樣,在福澤鎮做一個驛站裏面的店小二,每天看著來來往往的過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閑的時候和村裏的幾個年輕小姑娘打打鬧鬧,也挺幸福。

麒零轉過頭,看了看此刻正望著腳下的雷恩發呆的幽花,她的目光裏滾動著一種難以描述的悲痛。麒零看著有點兒心疼,低聲安慰她:“沒事兒,我們馬上就到家了。我送你回去。你和家人團聚吧。你媽媽爸爸正在等你呢。”

“我媽媽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死了,”天束幽花擡起頭,兩行眼淚滾出眼眶,“而我父親在我出生之前就失蹤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直到他剛剛死的時候,我都沒有見過他。”

“剛剛死?你是說你的父親是……”麒零驚訝地回過頭問。

“嗯。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吧,永生王爵西流爾,就是我的父親。”天束幽花眼眶裏的淚水,在冬天的寒風裏,在她眼角凝結成一顆小小的雪片冰晶。

“我沒有猜出來……我完全沒想到……”麒零看著幽花,此刻他終於理解到了為什麽剛剛她會奮不顧身失去理智地沖出女神的裙擺的保護範圍,不過,麒零臉色一變,突然想起,“但是不對啊,你說在你出生之前,西流爾,也就是你父親就失蹤了,那你身上的靈魂回路……那是誰賜印給你的?”

“我父親並沒有直接對我賜印,他把靈魂回路直接刻印在了我母親的身體裏,我母親在懷上我的時候,她的子宮和胎盤以及臍帶上面,都已經密密麻麻地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屬於西流爾的靈魂回路。而在母親子宮裏發育長大、最終成形為胎兒的我,身體上自然也形成了這樣一套完備而齊全的帶有永生天賦的靈魂回路。”天束幽花望著海岸遠處,那座屬於她的家族的恢弘的塔樓群,目光裏帶著悲痛,也有一絲怨恨。

“但是不對啊,剛剛特蕾婭不是說,鬼山蓮泉成為了新的六度王爵麽?”麒零疑惑地看著天束幽花,“我記得銀塵和我說過,一個王爵是不能同時對兩個人賜印的,除非他的使徒死亡,他才能重新對第二個人賜印……”

“我母親其實就是我父親曾經的使徒,她在孕育我的時候就明白,在我不斷成形的過程中,其實就是在不斷掠奪她的靈魂回路和生命力,我出生的時刻,其實也就是我母親死亡的時刻……所以,西流爾的使徒早就死了,我其實並不算是真正的使徒,在我逐漸長大的過程裏,漸漸地就發現了這一點。我的魂力也好,或者我對魂獸的捕捉也好,甚至是我繼承的天賦,都是殘缺的,比如在沙漠、戈壁等完全幹涸的環境裏,我身體的愈合能力和其他的人幾乎沒有區別……完全無法和我父親的那種近乎永生的恐怖新生能力相提並論,至於我對水元素的魂術操作,說得不好聽一點兒,甚至有時候,我們家族裏傑出的魂術師,都能勝過我……我比其他的使徒差遠了。”

麒零看著天束幽花掛在臉上的結冰的淚痕,心裏突然覺得她比自己還要悲慘。雖然自己從小沒有父母,但是至少還有銀塵關心照顧自己,而幽花,從小就沒有任何一個人關心過她。連她的父親,也是她的王爵,在死的時候都沒有見她一面,還把王爵這個至高無上的榮譽,讓鬼山蓮泉──這個他從未謀面的使徒繼承了。

“我們先去吃點兒東西吧。”麒零轉過頭,換了話題,然後牽引著蒼雪之牙,往海岸邊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降落。

【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

天空裏一道炫目的白光,仿佛流星般往海洋中的一個島嶼降落。光芒拉動著長長的光尾,沿路飛散出無數柔軟的羽毛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