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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長同意後,法庭的側門打開了,一個坐在輪椅上身著警服的人,被法警推了進來,他叫鄭周,是六年前在制止大猇峪血案中,身負重傷之後高位截癱的。他面孔慘白,骨瘦如柴,因為激動,額頭上的青筋畢現。沒等輪椅推到證人席,他就大聲向被告席這邊呼喊起來:“冤枉啊,卓越兄弟,你為我背了黑鍋,我鄭周對不起你啊!”說完,大聲唏噓,一時竟不能自已。引得旁聽席上掀起一陣聲浪,使審判長不得不提醒證人克制情緒。鄭周開始發言,他的聲音由於底氣不足有些斷續,但法庭的一片靜寂,使他的話語顯得格外清晰。

“我負傷以後,花了很大一筆錢,所裏沒有這筆經費開支,就到區支行貸款,以後每年都要還款、續貸。我癱瘓以後,愛人下崗,父母有病,孩子又要上學,我不能再給派出所增加負擔,就偷偷地賣了血,給孩子交學費。可輸血偏偏又染上了乙肝,去醫院住院又欠了一萬多元的醫療費。卓所長知道了,含著眼淚把賬給醫院結了,還動員全所民警給我捐了生活費。這一萬多元錢都用在了我身上,要說有罪,責任不在卓所長啊。”

耿民此間提供了人民醫院的結賬手續和醫療票據。

鄭周的發言還在繼續:“派出所太困難了,辦公辦案靠罰款返還,到大猇峪執行任務前一天,我和副所長齊軍到雲南解救被拐賣婦女,所裏賬上沒錢,逼著我們自己想辦法,我們是先抓了妓女罰了款才買的火車票,而且是根據口音抓的滄海當地的‘雞’。”

法庭爆發一陣大笑,審判長不得不再次敲響了法槌,要求鄭周提供與本案有關的證據。

耿民說:“審判長,事實已經很清楚,卓越貪汙罪的證據發生了重大變化,貪汙罪名根本不能成立,我倒是提請法庭注意:這起明顯的錯案,為啥能夠成立?是誰、又是在什麽時候抓的被告?”老人憤慨起來,扯開了律師服的領扣,撂響了嗓門兒。

“某些人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在本來清白的卓越身上找毛病,把他當派出所長期間所有的賬目全部扣押清查。為搜羅罪證,還專門找被卓越打擊處理過的犯罪嫌疑人,動員他們揭發告狀。為什麽一樁五年前的事情,你早也不抓,晚也不抓,偏偏在這個時候抖摟?!因為卓越手上辦理的大猇峪案件進入了最關鍵的時候,因此,本律師提請公訴機關徹底調查大猇峪血案的內幕,查清楚卓越為什麽在辦理這起案件中受到陷害,還被告以法律的公正!”耿民這番辯護詞還沒有結束,就博得法庭內一片掌聲,以至於覆蓋了公訴人的抗議。經審判長許可,耿民老漢繼續侃侃而談。

“借此機會,本辯護人也正式提清政府部門,要用皇糧來養警察。不能再讓警察吃黑糧、雜糧、尿泡飯!這尿泡飯說得不好聽,就是罰妓女的錢,再吃下去,法律就會變了味,警察的腸胃也早晚會吃出毛病來。所裏的警察給我訴苦說,不罰吧,是等死,你幹不了活還不得下課?!這罰吧,是找死,擔保不住哪天就會出問題上法庭蹲班房。這公安局不是搖錢樹,也不是金礦坑口,不能讓警察們一邊面對犯罪分子的刀槍棍棒,一邊還得自己土裏刨食兒找吃的,執行公務還得去冒個人風險。”

耿民說得情真意切,又引得整個法庭發出嗡嗡的議論聲,開始有些人想笑,但聽著老人的話,表情也變得沉重起來。“我過去對警察的罰款也不滿意,向上級反映過,要叫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馬兒就會咬斷韁繩啃秧苗。通過為被告辯護,我知道這個問題是太嚴重了。在座人裏邊想必也有警察,他們的口袋裏,肯定裝著不少不能報銷的發票、醫療費。想想咱滄海,飯店裏的大魚大肉一桌就是一萬塊,有的高档餐廳還有金箔做成的黃金宴,這一頓黃金宴就是八萬塊,這些錢少說也可以辦幾十起案子,能抓獲一大批犯罪分子。咱們政府能不能想想辦法,再窮不能窮警察,再苦不要苦了看家護院的,我要代表金島老百姓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可不能讓警察流了血還要流眼淚呀!”

法庭上再次響起了掌聲,審判長這次沒有制止,待掌聲停息下來,他宣布了休庭合議。

等卓越再次被帶至被告席上的時候,審判長宣布了合議庭的合議結果。

“根據我國法律規定,以所收集證據認定,卓越構成貪汙罪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能證實被告人有罪,對被告人卓越宣布無罪,立即予以釋放!”

法庭內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卓越是被人簇擁著走出審判大庭的。大廳外陽光燦爛,庭內的群眾一起鼓掌,像歡迎一個凱旋的英雄。有人還在法庭門口放響了鞭炮。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火藥味,硝煙中他看到老局長孫加強也站在人叢中向自己頷首微笑。他想走過去的時候,又被一簇人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