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4/5頁)

向園一點點抿著酒,面無表情地說,好像有些醉了,從坐下開始,她一口菜沒吃,光喝酒,情緒很低落。

黃啟明就多嘴問了句:“幹嘛,徐燕時對你不好?”

“好。”向園有點呆呆地說,“就是太好了,覺得怎麽都是我欠他的。”

黃啟明搖搖頭,小年輕談戀愛就是麻煩,什麽你欠我我欠你的,矯情!他時刻提醒自己千萬別被這丫頭繞進去了,這丫頭詭計多著呢,可得防著點,剛要不耐煩地說我管你誰欠誰,你趕緊把欠我的三千萬給還了!

向園忽然哭了。

她這股情緒壓抑太久,從老爺子入院那天開始,她腦中仿佛緊緊繃著一根隨時會斷的弦,此刻也不知是觸碰到她哪根神經了,仿佛清晰地聽見自己腦海中啪嗒一聲,那根弦斷了,她徹底失控。

而這些情緒,換作是任何一個熟悉的人、徐燕時、家冕、爺爺、或者許鳶、或者賴飛白等等這些人面前,她都無法宣泄,甚至只會更壓抑自己。反而,在黃啟明這樣一個陌生人面前,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哭,跟他說些不著三不著倆的話,不用擔心他追問什麽。

然而黃啟明只是非常冷靜地看她哭了之後,淡定地給掏出手機給徐燕時發了條微信。

很快那邊就回了倆字“地址”。

接著,黃啟明開始心不在焉地聽向園訴苦,心裏盼著徐燕時趕緊來把這個女人接走,太恐怖了,不就跟她要個三千萬的債麽?用不用這麽一瓢一瓢地眼淚澆他啊。

向園是純發泄。

黃啟明是覺得她不想付錢瞎幾把扯的借口,心想這小丫頭演技還真好,哭起來真讓人心疼。

這倆不在一個頻道上,向園也隱隱感覺到黃啟明的不理解、甚至還有點鄙視她。卻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心不在焉地磕著瓜子安撫她,向園太喜歡這種可以肆無忌憚說秘密的感受了,甚至在黃啟明眼裏,她都不如那袋瓜子重要。

徐燕時將車停在路邊,他沒急著下車,降了車窗,靜靜坐在車裏看她。

向園側對他坐著,昏黃的路燈攏著她柔和而圓潤細致的小臉,那雙眼睛像是浸了水似的黑亮亮的,耳環跟他的袖扣似乎是一對的,在燈光下閃著熠熠星光。

只是她有點茫然無措地坐在那,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對面的黃啟明一臉嫌棄、甚至防備地看著她,壓根都沒有在聽她說什麽。

徐燕時第一次知道心疼到化了是什麽感受。

到底有多難受,才要將這些不敢對他們講的情緒,要對一個陌生人講。

“他老師說向園你太冷血了,你不應該讓他為了你放棄他的生活和理想,我沒有啊。我甚至都不敢告訴他,我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好像所有人都斷定了我對不起他。可是我也有我的難處啊,我爺爺打拼了這麽久的企業,周伯伯說,你明明有機會可以讓它起死回生,可是你卻因為你的自私放棄了,當然你爺爺和哥哥不會怪你,但是我可能會後悔一輩子。沒人體諒我啊,不管是他的朋友和老師,都覺得他付出比我多,每個人都來指責我。”

黃啟明磕著瓜子沒什麽耐心地說:“面包重要。”

向園噎了噎不理他,她有點自暴自棄地說:“小白指責我不為爺爺考慮,老師指責我不為他考慮,”她忽然用手捂住眼睛,放聲痛哭起來,眼淚從指縫間溢出,“我就是為了他們考慮我才想把自己賣了算了。”

黃啟明有點被她觸動了,怔怔地看著她,似乎有點感動地想說,你先別沖動萬事好商量。

下一秒,小姑娘捂著臉,敞著指縫,兩只眼睛骨碌碌地看著他,俏生生地問了句:“你有錢麽?”

黃啟明心下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你,你要幹嘛。”

“我忘帶錢包了。”

哇的一聲哭出來!

黃啟明不耐煩地結完賬,錢沒要到,請人吃了頓飯,把醉醺醺的女人安安全全一根毛沒少地交到徐燕時手裏,著急忙慌地撇清關系:“我沒灌她,我來找她要尾款的,誰知道她一坐下就給自己拿了瓶白的,跟我訴苦公司最近怎麽怎麽缺錢,資金鏈短缺還說什麽要賣身給誰還我錢,你好好勸勸她,這丫頭瘋了,還說自己能賣十億呢,身上也就兩顆腎值錢,在黑市上才賣三十萬一顆,讓她千萬別想不開,那人肯定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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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她家樓下,慣常位子,頭頂是一顆歪脖樹,樹杈分出來,綠茵茵的葉子能遮點白日的光,晚上,盡管沒太陽他也習慣往這邊停,頭頂月光穿過稀疏的葉縫隙鋪灑下來,在車頂上落下斑駁的光影,恰巧將她遮了點路燈和月光,光沒那麽刺眼,睡得更舒坦了些,連剛剛緊皺的眉頭,此刻都松開了。

徐燕時沒叫醒她,靜靜地坐在車內抽煙,人懶洋洋地靠著,襯衫捋到手肘出露出一截結實幹凈的手臂閑散地掛在車窗外,指尖的猩紅在黑夜裏明明滅滅,微側著臉,一直在打量熟睡中的向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