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這幾天,向園跟家冕焦頭爛額地聯系其他銀行貸款。

各家銀行給的托詞都相當一致,就算能貸出來的也都是小額,千把萬。還不夠她填補一個工程款的。她挺心灰,在停車場樓下抽煙的時候,碰見了楊平山。他似乎剛簽完單出來,讓司機沖她滴滴鳴了兩聲喇叭,車窗緩緩降下,沖她淡淡一笑:“向園?”

向園轉身便走。

楊平山慢聲叫住她,真誠地給她一句建議:“小姑娘脾氣別這麽急躁,辦法總是比困難多的,相信我,順便替我跟老爺子問好,這麽多年承蒙他照顧,如今走到這一步,也算是各安天命了,東和的問題,不是我,也不是他,是這個社會,是這個國家,或許你現在,還不懂,等你在商場打磨久了,你就會明白,當一個企業做大做強的時候,他就不再是個人企業,賺錢多少已經不重要。總會有人想要力壓你一頭,槍打出頭鳥,這句話你總聽過吧?”

楊平山說得委婉,向園實際明白,這段時間跟賴飛白對接東和的年報和所有資金對流情況,才知道有些東西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早年時候,東和風頭正勁,鼎盛時期,一旦有貪官落馬,東和總是第一個盤查對象,時不時會有紀檢部門過來檢查;一旦發生天災人禍,地震海嘯塌方,司徒明天一準被叫去談話,這次準備捐多少?給個數。捐多了人家說你做作,捐少了,嫌你小氣。一雙雙眼睛都盯著。

另外,外憂內患俱在,賴飛白給她一份清單,有些人手頭緊,會挪動工程款,或者克扣工程款,如果老爺子不親自盯著,底下人為了賺錢什麽臟手段都用,偷工減料,豆腐渣工程,層出不窮。一層層剝皮下來,老爺子一個人坐鎮到現在,實屬不易。

“各安天命?”向園笑了下,一身簡單的黑色西裝,在陽光下幾乎白得發光,西裝袖子微微拉到手肘上,露出一截纖細嫩白的手腕,身材修長且纖瘦,堪堪在那立著,單薄得如同秋葉,卻擁有不容忽視的氣場,聲音清麗地說:“您以為這事兒就這麽了了?楊總,未免太簡單了吧?”

楊平山不以為意的一笑,小丫頭沒見過世面,大言不慚,緩緩升上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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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園再次見到徐燕時,是在工體的酒吧。自醫院那一別,兩人都各自忙,也沒找機會正兒八經地坐在一起談。她是怎麽也不舍得提分手那兩字。她想,總還有辦法。

那天她一進門,就看見他和一群人坐在一起。

男人坐在吧台中央,一身黑,頭發剔削更短,一股禁欲氣質。在昏暗環境襯托下,顯得格外幹凈利落,看上去尤為年輕英俊,在人堆中紮眼。她立馬就被吸引了視線。

幾乎同時,他也朝門口這邊淡淡瞥了一眼,隨即不動聲色收回。昏暗的淡白色光線在他身上交錯,光影瞬息變幻,偶爾有白色的光點從他臉上滑過,冷硬的下巴頦線條緊繃,在這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倍顯性感。

周圍四五個男的圍著,向園一個都沒見過,應該都是他未來的同事。

然而,要命的是,周煜晨跟他其中幾個朋友似乎認識,率先走過去打了個招呼,一幫男人就著昏弱的光線,說說笑笑,勾肩搭背,氣氛和諧,他也笑。周煜晨將目光落在徐燕時身上,笑著點頭向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問道:“不介紹下?”

眼鏡男說:“我以前大學同學,失聯五年,最近聯系上了,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徐燕時,未來科院之光。”

周煜晨這人善交際,管他是不是真的佩服,顯露出一種崇拜之情跟人套套近乎準沒錯:“就喜歡你們這種學習好還長得帥的,”拍了拍徐燕時的肩,“下回有空聊。”旋即帶向園到一旁坐下。

徐燕時這才將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仍是笑著,沒有一點不高興。

兩人就在隔壁桌,向園依稀還能聽見他們在討論什麽推進器的型號,徐燕時靠在一旁不怎麽搭腔,偶爾搭一句嘴,也是調侃性質的,酒倒是喝了不少。

他難得穿了件黑襯衫,領口敞了兩顆扣,露出那截胸膛都是紅的,顯得臉更清白冷峻。

有人勸他:“真行,喝多少了你,買醉來了?”

他笑笑不答。

向園拿起包,轉身就走,“再聊。”

壓根不等周煜晨反應過來,也不等他招呼,就從門口出去了。

許鳶等在門口,沒想她這麽快就出來了,“聊怎麽樣了?”

向園掏出車鑰匙遞給她,“徐燕時在裏面,喝了不少,麻煩你等下送他回去。”

許鳶接過,忙問:“那你呢?”

“我回醫院看下爺爺。”

……

司徒明天最近情況好轉,在向園的勸說下,答應做穿刺,不過老人家做穿刺也受罪,這段時間向園讓他先調整一下身體狀態等舒服了一點再做。向園幫他掖好被子,關了燈,就在微弱的月色,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老頭越來越乏,眼睛漸漸閉上。向園又在床邊靜靜坐了會兒,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