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瓦罐煨蓮藕

李牧都罵人了,朱襄趕緊拉著子楚回南郡。

離開時,朱襄還嘀嘀咕咕不常生氣的老實人生起氣來最可怕,如果李牧不消氣,就把夏同推出去擋著。

子楚罵罵咧咧,讓朱襄自己去擋。

王翦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太子你能不能注意一點形象?你將來是要當秦王的人,難道在朝堂上也和朱襄這麽鬧嗎?

哦,朱襄不上朝,那沒事了。

只要朱襄不在,太子還是很正常的。

“重騎兵交給你了,缺什麽寫信告訴我。”朱襄離開前叮囑。

王翦失笑:“不會麻煩到你。練兵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

朱襄擺了擺手,和子楚登上了東去的大船。

雖然三峽非常險峻,但只要跟隨船隊出行,船破了就換一艘就成,危險的是樵夫,不是乘客。

朱襄和子楚出巴郡的路線,正如李白《早發白帝城》所雲,“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眨眼間,仿佛眨眼間,巴郡就被拋到了身後。

朱襄站在劈開江水的船頭,雙手展開,朝著疾風高歌。

子楚:嘔!

朱襄回頭,沒好氣道:“你怎麽又暈船了?”

子楚拿著手絹捂著嘴,瞥了朱襄一眼:“嘔。”

朱襄沒了高歌的心情,讓船停靠岸邊,等子楚緩過來才繼續前進。

弱雞夏同,拖累我行程!

子楚趴在甲板上,仿若一只死魚。

他不是暈船,是順流而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扛不住。

為了照顧子楚,朱襄回到吳郡的時候,都已經快翻年了。

經過南郡的時候,蒙武正好在郡城。

他看到面容憔悴的子楚,還真以為子楚重傷未愈,嚇得聲音都變了。

當得知子楚只是暈船後,蒙武嘴角微抽。

他道:“聽聞春申君出使吳郡,想試探太子是否重傷。太子這樣去見他,他一定真的以為太子重傷了。”

朱襄擔憂道:“那得給君上寫信,告訴他夏同真的沒事,只是暈船。蒙武,幫我傳封信給君上,加急傳。”

蒙武看向子楚,在子楚點頭後,答應道:“好。”

朱襄當做沒意識到蒙武先看子楚,然後才答應自己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蒙武已經站隊太子,視太子為君主而已。

“家裏有沒有酸梅子?我搬走一壇,給夏同壓壓。”朱襄道,“春申君已經去吳郡了,接下來一段路我們得加速了。”

子楚臉色蒼白:“無事,我撐得住。”

這次蒙武沒等子楚回答,就親自去抱酸梅壇子。

朱襄道:“夏同,你看,沒人相信你。”

子楚擡腿踹朱襄,但因為渾身無力,不僅沒踹到朱襄,還被朱襄嘲笑,氣得差點暈過去。

他懷疑自己如果英年早逝,一定是被朱襄氣死的。

在吳郡稍作休息,這次船立起了風帆,劃起了船槳,順流而下的速度就像是在飛翔一樣。

子楚喝了安神藥,雙手放在腹部躺平,一路睡到下船。

李牧親自來迎接,嬴小政和雪姬卻沒有來。

朱襄將還沒醒的子楚背到背上顛了顛,一邊上馬車一邊問道:“雪和政兒呢?”

李牧道:“現在正是出布的時候,雪很忙碌,沒在吳城。政兒……路上說。”

朱襄心頭一梗,趕緊用帕子蘸涼水把子楚弄醒,讓子楚這個爹也一同聽。

子楚蔫噠噠道:“政兒怎麽了?”

馬車奔跑起來,李牧拉下車簾,道:“政兒在吳郡推行新田律,遇到很大阻攔。”

子楚晃了晃腦子,想把新田律從睡暈了的腦袋裏晃出來:“新田律……為何要阻攔?按丁分田不是好事嗎?”

朱襄沉思了一會兒,道:“政兒借推行新田律,清丈隱田隱戶了?”

李牧嘆了口氣,道:“是。不僅如此,他還嚴禁吳郡富戶蓄太多奴隸,並禁止他們家丁裝備鐵制武器。”

子楚腦子終於清醒了一點,他按壓著眉頭道:“政兒還是太年輕了,操之過急。他遭遇挫折後,就把自己關在郡守府,不肯出門了?”

李牧搖頭:“他沒有遭遇挫折。”

子楚驚訝地擡起頭,揉眉頭的手僵在半空。

朱襄斂眉,輕輕嘆了口氣。

子楚看向仿佛已經猜到結局的朱襄,不敢置信道:“沒有遭遇挫折?”

李牧道:“哪怕吳郡幾乎所有富戶都反對此事,政兒也沒有遭遇挫折。”

他頓了頓,聲音中透露出無法言喻的復雜情緒:“政兒早就預料到了一切,早就做好了準備。吳城那一條富戶雲集的街道,幾乎家家掛孝。”

子楚的嘴微張,然後手垂下,猛地擊打了一下大腿:“這可真是……他的性子完全隨了先王。”

李牧心中道,恐怕先王都沒有政兒這麽果決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