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篝火烤全羊(第3/4頁)

魏晉時流行士族門閥,各地豪強都在給自己找千年以上的祖宗,並到處找同姓聯宗,把彼此祖先都編成親戚,以展示自己的家族有多強大。

隴西李氏和趙郡李氏就是這麽成了一家人(隴西在秦地,趙郡即現在的趙國邯鄲一代)。

史書上沒有記載李牧的出身,只有李氏給自己的家譜上編了個。

在李氏家譜上,追溯到老子李耳先不說,最近的譜系是,李牧的父親李璣為秦國太傅,李璣的父親李曇為秦國禦史大夫,李曇的六世祖為趙國權臣李兌。

朱襄知道李氏家譜,是和同事一同出差的時候,同事說起世家門閥,拿這個家譜出來當笑話。

李兌是趙惠文王時期的權臣,趙惠文王就是如今趙王親爹。趙惠文王就活了四十多歲,李兌距今三十年前才被罷免相位。李兌與李牧年齡差不到百年,李牧怎麽可能成為李兌的八世孫?

再者,“禦史大夫”是始皇帝建立秦朝後才設置的官職,李牧的爺爺難道是秦朝人嗎?

李牧還有個伯父是隴西李氏的先祖,封“南鄭公”。然而秦國根本沒有“公”這個爵位。

這麽不走心的家譜也能成為士族門閥的榮耀鐵證,怪不得“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

現在見到了當事人了,朱襄當然小小的八卦了一下。

李牧對有人傳聞他八世祖是前朝相國李兌,爺爺和親爹還在秦國當官的事表示很震驚。

和李兌同朝為官的廉頗和藺相如表示更震驚。

“哪來的離奇傳聞?李牧他家世代鎮守雁門郡,一直是趙將。”廉頗笑得口水都噴朱襄臉上了。

朱襄抹了一把臉:“當然是民間遊商的胡扯,我就隨便問問。”

《史記》中記載,李牧在鎮守雁門郡時已經單獨開府,掌管雁門郡的稅收和官職任命,這是封建時代很典型的將門作風。李牧肯定在雁門郡早有根基。李牧在長平之戰後成為趙國相國,也證明其出身和秦國沒有瓜葛。

朱襄心情有點黯然。他其實有點希望隴西李氏和趙郡李氏的家譜不是胡扯,雖然這個家譜真的很胡扯。

如果李牧的祖父、父親真的是秦國重臣,李牧就有入秦的可能,不會被秦國離間計所殺。

朱襄看向將來會與李牧敵對的始皇崽。

泥猴子始皇崽已經被雪搓洗幹凈,換了身衣服,如今正在和土豆餅搏鬥。

始皇帝和趙將李牧坐在同一張桌子旁吃土豆,真是魔幻的場景。

朱襄收斂心神,將這個玩笑岔過去,問起雁門郡的事。

李牧雖還未執掌雁門郡,已經對雁門郡很熟悉。說起雁門郡和匈奴的事,他終於打開了話匣子侃侃而談,對北方戰事如數家珍。

嬴小政把最後一口土豆餅吃完,仰起頭,聚精會神聽李牧說匈奴人。

他小小的不太靈光的腦袋瓜子裏勉強記得匈奴是未來大患,所以對李牧所說的匈奴之事很感興趣。

朱襄看到這一幕,惡趣味地把嬴小政抱起來,塞進了李牧的懷裏。

李牧:“嗯?”

朱襄道:“我家政兒特別討厭匈奴,聽到匈奴兩個字就會揮舞小拳頭。李將軍多和政兒說說匈奴的事,政兒將來也去打匈奴。”

嬴小政點頭:“好,我去打匈奴!”

好脾氣的李牧道:“好,我教他。”

廉頗剔著牙道:“啊?要拜師嗎?是不是要再吃一頓?這個土豆好吃,明年給我種子,我也讓人種點。”

李牧靦腆道:“我還不足以為人師。”

藺贄起哄:“達者為師,我們這些人中只有你最會打匈奴,政兒想打匈奴,只能拜你為師。政兒,快,抱著他的胳膊不放,叫他老師!”

嬴小政看向朱襄,見舅父點頭後,真的抱住李牧的手臂,乖乖叫李牧“老師”。

李牧雖然知道是在開玩笑,也羞得不行:“我教,我教,不用叫老師……”

藺贄看著李牧靦腆的模樣,笑得直不起腰。

蔡澤搖搖頭。他想,自來熟的藺君子,大約會多一個好友了。藺君子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很好戲弄的小李將軍。

事實如此。

之後李牧被藺贄拉著,成了朱襄家的常客。

李牧常年住在雁門郡,不久之前才回來求學,順便接管家裏在邯鄲的人脈,為繼承雁門郡做準備——對將門而言,他們的駐守地就等同於他們的封地了。

他門第之見不重,為人處世十分務實,願意和有才華的平民相處。於是,他成為朱襄在藺贄之後,結交的第二位高門士子。

李牧不僅飽讀兵書,對民生、稅收等也很了解,有治理一地的才能。

通過和李牧的相處,朱襄明白為何李牧能被輕易反間計成功了。

以李牧的才能,估計把雁門郡治理得欣欣向榮,十分繁華,裏外鐵板一塊。朝中重臣和那時昏庸的末代趙王十分忌憚他,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