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蒸鹽焗雞(第2/4頁)

藺相如的恩主趙惠文王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願意對由卑賤寺人(被閹割的宮人)舉薦的貧寒士子藺相如委以重任。

其他諸侯國曾經的明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雖然他們不敢如秦國那樣在制度上進行改變,但在篩選人才的時候都盡力摒除身份偏見。

如今的趙王顯然不是明主,眼界和心胸都遠遠比不上其父趙惠文王。

藺相如得到造紙術之後,立刻知道這神物如果由趙國公布,恐怕對貧寒士子的吸引力遠超秦國那苛刻的爵位晉升制度,於是拿著造紙術試探趙王。

趙王和趙國公卿都非常排斥此事。

高貴的書籍不記錄在穩固的竹簡玉簡上,怎麽能記錄在手一撕就破水一澆就爛的草紙上?就為了降低成本,讓讀不起書的人讀書?

讀不起書的人本就不應該讀書啊。

藺相如見狀,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忙轉移話題,說“紙能替代桑麻,讓饑寒之民裹身”。

趙王召集群臣商議了一番,認為紙給饑寒之民裹身太昂貴,不了了之。

藺相如立刻不再提造紙之事,並加強了府中護衛。

果然,之後不斷有人打探此事,他府邸周圍也常有佩刀死士出沒。

沒有趙王鼎力支持,造紙術對朱襄就是催命符。藺相如在別人查到朱襄前,以朱襄種地很厲害為由,高調舉薦朱襄。

一個會種地的庶民更符合眾人心理預期。藺相如算準了眾人對庶民的輕視,成功將朱襄隱藏在了藺家的羽翼中,打探造紙術的人漸漸散去。

趙惠文王十分重視農田產量,曾經褒獎過會種田的老農。藺相如希望憑借朱襄這一手種田的技術,讓他進入如今趙王的視線。

可藺相如怎麽也沒想到,朱襄這幾年時間實驗出的多項提高田地產量的方法,居然也不能為朱襄求得一個成為“士”的身份。

糧食不重要嗎?

重要!就連平庸如趙王都知道重要!

但僅僅因為朱襄的出身,他們都認為獎賞朱襄一些財物,就足以讓朱襄心甘情願對趙國死心塌地。

身份之別,如同天壤。

藺相如不好罵趙王,就逮著廉頗這個不肯支持他的老匹夫罵,罵廉頗再次有眼無珠。

廉頗覺得自己挺冤枉的。

雖然他沒公開支持藺相如舉薦朱襄,但拍著胸脯說只要把朱襄送到他軍中,他立刻派一隊死士幫朱襄砍一堆腦袋回來當做是朱襄的功勞。多砍幾堆腦袋,那朱襄身上的功勞不就能穩穩當官了嗎?是朱襄自己不樂意啊。

廉頗知道朱襄不想上戰場後,一邊跑到朱襄家罵朱襄膽小如鼠,一邊順走了朱襄剛養好的一口豬,真是頗為無恥了。

藺贄罵趙國滿朝公卿,藺相如就指著廉頗罵。父子二人言行舉止如出一轍,到清蒸鹽焗雞端上來之後,同分了一只雞,繼續對著雞骨頭罵罵咧咧。

藺贄居然還能吃下半只雞,他的肚子真是如朱襄所說的一樣無底洞。

朱襄不知道藺贄回家之後,正和藺老為自己的事窩火罵人。

他哼著小曲,抱著嬴小政洗漱之後,要與嬴小政同床睡覺。

嬴小政剛被拋棄,年紀又小,現在最好由大人陪著睡。

雪本想陪著嬴小政睡覺,但一是朱襄對始皇崽愛不釋手,二是雪因為吃過太多苦,睡眠很淺,身旁有陌生人,恐怕晚上更睡不好,朱襄自然不會讓雪吃這個苦。

雪爭辯不過,嘆了口氣,給這舅甥二人鋪好床,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朱襄幫嬴小政換好睡衣,盤著嬴小政只有兩戳毛毛的光腦袋道:“你舅母不信我能帶好你呢。”

嬴小政被朱襄盤得暈乎乎的。

他從小到大,第一次與人如此親密。

嬴小政知道自己和周圍人相處方式很不正常,不明白正常的長輩帶孩子該是什麽模樣。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被陌生的親人收養,嬴小政盡力保持著平靜,不去爭辯反抗,以免再次失去容身之所。

吃一塹長一智,被丟過一次之後,嬴小政終於學會了忍耐。

但,唔,被舅父一直抱著,被舅父蹭臉蛋,被舅父揉腦袋,被舅父誇聰明,吃飯的時候舅父給自己撕肉肉,有不太友善的人嘲笑自己的時候舅父會為自己反駁……這些是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需要忍耐的事嗎?

好像有哪裏不對。

嬴小政抱著自己被盤得熱乎乎的腦袋,暈乎乎地想。

“好了,睡覺。”朱襄笑道,“我家的枕頭是用麥殼和糠皮做的,先睡一晚上,不習慣的話,明天給你做新枕頭。”

“麥殼?糠皮?”嬴小政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枕頭,在枕頭上戳了一個小窩窩,“枕頭不應該是木頭、石頭嗎?”

朱襄摸著嬴小政圓圓的後腦勺道:“舅父不喜歡太硬的枕頭,因為太硬的枕頭不能這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