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羊奶稻米羹(第3/4頁)
然後,朱襄臉黑透了。
藺贄陰陽怪氣地笑道:“你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難道是你家親戚的孩子?”
朱襄瞪了藺贄一眼,仔細打量緊緊攥著他的外袍,表情呆滯,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被拋棄的小男孩。
雪眉頭緊皺:“良人,他是……”
朱襄嘴唇翕動,到底顧及到這個可憐的孩子,壓制住了心中的怒氣:“進去再說。”
他將還在呆滯中的孩子抱到懷裏,轉身往門裏走,心裏罵罵咧咧。
雪看了一眼朱襄懷裏的孩子,回頭吩咐仆婦燒水做羹,羹中加些羊乳。
藺贄樂呵呵地跟著朱襄進屋。等關上門後,他嘴十分欠地道:“早聽你提起過你那黑心腸的長姐事跡,沒想到今日還能碰巧親眼一見。”
雪端莊賢淑的表情一僵,瞬間變得扭曲,聲音拔高了好幾個調:“什麽?!難道這孩子是春花的?!”
朱襄尷尬道:“嗯。”
雪的表情抽搐扭曲了許久,最終看著被她聲音嚇到的小孩,勉強忍住了粗俗的罵詞:“她還活著?!她怎麽還活著!!”
朱襄嘆了口氣,恥於說出口。
藺贄這樂子人為雪解惑:“信中說,她現在跟了另一個富商,這孩子是個拖累,恰好打聽到朱襄如今家境不錯,又遲遲無子,就把孩子贈送給朱襄,還讓朱襄記住她的恩情呢,哈哈哈哈!”
聽到“遲遲無子”時,雪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朱襄飛起一腳踹藺贄腰上,藺贄沒躲掉,捂著腰痛呼。
“我身體不好,難有子嗣,這是我之錯。但世人在子嗣上對婦人更苛刻。藺禮,我們二人之間隨意開玩笑無所謂,不要讓雪聽見,她愛鉆牛角尖,總愛為我的過錯而自責。”朱襄皺眉道。
禮是藺贄的字。
藺贄拍了拍腰間的腳印,對朱襄和雪拱手:“是我之錯。雪姬,我是笑話朱襄,沒想太多。”
雪:“……你也不該笑話良人!”
藺贄恢復了吊兒郎當,把著朱襄的肩膀擠眉弄眼道:“我就笑話他,偏要笑話他。”
雪氣得一跺腳,轉身去廚房看羹,順帶冷靜一下。
“好了,我把她氣跑了,可以聊了。”藺贄收回手臂,道,“你接下來要怎麽辦?你沒有其他親人,他可能是你唯一有血緣的晚輩。收養他為嗣子,或許不錯。”
朱襄還未回答,他懷裏的小孩似乎終於回過神,尖銳地哭出來:“這是哪裏?我要回家!我要阿母!”
他一口咬在朱襄的手臂上。朱襄吃痛,手一松,小孩立刻往下墜。他連忙忍著痛托扶了一把,才沒讓小孩摔著。
小孩推開他的手,跌跌撞撞往外跑:“我要回家,我不要成為其他人的孩子,我是秦……啊!”
小孩說話很利落,但腿腳偏軟,跑了幾步立刻摔倒在地,滾了幾圈,臉上身上全是塵土。
朱襄趕緊跑上前,將小孩扶起來。
“不哭不哭,我帶你去找你阿母。”朱襄不顧小孩身上臟,將小孩護在懷裏,用袖子給他擦臉,心疼不已,“別害怕,我是你舅父。‘我見舅氏,如母存焉’,我是你阿母的親弟,不是壞人。”
藺贄在一旁插嘴:“你和這麽小的孩子念《詩·秦風》,你覺得他能聽懂?”
小孩緊緊抓住朱襄為他擦臉的袖子:“秦、秦風?舅父?”
“是,我是你舅父,別害怕,我帶你去找你阿母。這次我一定、一定……”朱襄咬牙切齒了半天,也沒說出要“一定”什麽。
總不能在孩子面前放關於其母親的狠話?而且以朱襄的性格,放了太狠的話,他也做不到。
這時候朱襄真的想一跺腳,仰天長嘆,念出那一句經典電影台詞。
欺負老實人是不是?!!
小孩揚起小臉,擦去塵土的臉蛋又黃又瘦,看著不像是經過良好對待。
但以他身上的絹布衣服即使皺巴巴臟兮兮,也不是貧寒之家能用得起。所以這不太良好的對待,恐怕和家境沒關系。
朱襄心裏越發難受,難得在心中罵了句狠的。
“舅父先給你換身衣服。我們吃點熱食,就去找你阿母,好嗎?”朱襄輕聲道。
小孩哭聲停止,剛才還驚恐的表情,現在平靜得過分,顯得特別別扭:“真的?舅父不騙我?”
“我發誓!”朱襄舉起一只手,“來,我們先去洗澡換衣服,再給你上點藥。”
朱襄看著小孩摔到地上擦破的手掌,重復道:“先上點藥。”
小孩垂下頭:“嗯……一定,一定帶我去找阿母。”
朱襄道:“一定。藺禮……”
藺贄擺擺手:“你去忙。放心,我已經吩咐人去尋丟孩子的人了。那個婦人跑不遠。”
朱襄道:“謝了。現在不得空,等事情了結,我親手為你做大餐。”
藺贄笑道:“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