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鳳懷月並不記得這團靈焰,但第一眼看到就喜歡極了,一團有靈性的,晶瑩的,白色的火,放在太陽光下,甚至還能折射出剔透的光,簡直如寶石一般。他將靈焰捧在手裏,左看右看,愛得不行,又感慨一句,也不知是誰這麽有品味,竟能將你煉化得如此不俗。

靈焰一會在他掌心攤平,一會又纏繞在指尖,玩得不亦樂乎,玩累了就主動飄到床上去睡。鳳懷月則是找到小二,象征性問了一句,客人裏可有誰丟了東西?

小二連連搖頭,我們這是優良好客棧,住客都極有素質,從來不會丟東西。

沒丟東西好!鳳懷月通體舒暢,沒丟東西,那就歸我。

這一晚,一人一火在房中玩了大半夜。主要是鳳懷月在玩,他向來手欠,將靈焰當成面來扯,先揉扁後搓圓,靈焰則全不見落在余回手中時那副烈焰暴徒模樣,這陣的它簡直活像一只小貓,動不動就飄進鳳懷月的衣襟裏,只露出一撮蓬勃炸毛的火苗。

鳳懷月捂著心口這點溫熱,做了一整晚父慈子孝的美夢。翌日睡到日上三竿還不願醒,直到被兩條健壯手臂一陣搖晃——

“仙師,仙師!”

阿金也顧不得禮數,欣喜若狂道:“越山仙主真的將斬妖的賞金提高了整整一倍,我剛剛才去仙督府裏領完錢,總共有兩萬玉幣之多,這裏是一萬兩千,仙師,你快看看!”

鳳懷月剛睜開眼睛,就被嶄新的玉幣嘩啦啦堆了滿床。這是他在失憶之後,首次重新體會到睡在錢上的感覺,怎麽說,確實美好。

更美好的,因為最近參與斬妖的修士人數猛增,已經湊夠了一場席,所以菡萏台今晚就會設大宴。

阿金笑嘻嘻的,道:“仙師可要好好攢著錢買藥。”

鳳懷月點頭,你說的有理。

然後轉頭就去集市上買了一堆亮閃閃的靈石,紅橙黃綠青藍紫地拼出一道虹,回客棧一顆一顆地用鑷子喂給靈焰。他這陣找不到煉器爐,就算找到也沒有多余的靈力去飼它,所以只能這麽養。幸好靈焰並不挑,給什麽吃什麽,胃口也好,那些堅如寒玉的硬石頭,它兩下就能融為己用。

“小白,往後你就叫這個名字。”鳳懷月將它揣進錦囊,志得意滿,“放心,總有一日,我會將你徹底煉化,現在先帶你出門見見世面。”

靈焰對遊覽魯班城毫無興趣,縮成一團吃飽就睡。鳳懷月帶著他在街上左右閑逛,本來只打算看看便宜靈石的,結果後來莫名其妙就拐進了一家成衣鋪——雖然嘴裏說著要攢錢,但店家居然將亮而薄的輕紗掛了滿圍欄,風一吹,大美人當場心醉神迷眼花繚亂,腿當然也不聽使喚。

夥計笑容滿面地迎上來,熱情招呼:“客人想要看些什麽?本店剛進來一批銀月紗,是市面上最好的料子了。”

鳳懷月搖頭:“你別欺我是小地方人,銀月紗如何能稱得上最好。”

夥計還是賠笑:“是是是,客人是懂行的,店裏前幾日原本還有緋隱紗,是東海鮫人所織,一尺就要賣上三百玉幣,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好料子,都不缺,但就是昨日吧,全部被六合山的弟子買走了,城中連半寸都沒有剩下。”

六合山,司危的地盤。據說那位瞻明仙主在這段時間,不僅買空了修真界最好的錦緞,還征走了最好的裁縫,引得眾人議論紛紛,也不知這浩大陣仗是要為誰制衣。

裁縫們並沒有被帶到縱星谷,他們在六合山日夜忙碌,按照拿到手的固定尺寸,縫制出了一件又一件的華美仙衣,成百上千套掛在夜空下時,似星海脈脈流淌,花香四溢。

司危扶起依舊在昏睡的人,替他一件一件仔細穿好,又捏著那細白的指尖,湊在嘴邊反復親吻,並沒有溫度,可即便沒有溫度,也是真真切切能抱在懷裏的阿鸞。他知道自己有病,畢竟倘若沒病,誰會半人半鬼地傾慕著這被拼湊出的戀人,瘋瘋癲癲,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終。

“阿鸞。”他說,“醒來吧。”

醒來看看此時的縱星谷,處處剔透閃光,絲緞華服堆積如雲,裝滿美酒的壇子塞滿地窖,奇花異草鋪遍山野,比起當初的月川谷來也絲毫不差,你會喜歡的。

司危低下頭,用沾著冰冷眼淚的唇,去觸碰那同樣冰冷的臉頰。

稀薄殘魂隱約浮動。

正在魯班城中試衣的鳳懷月也因為這點靈魂波動,不可避免地開始恍神。他伸手攥住旁邊的夥計,緩了好一陣,方才恢復過來。夥計看他臉色好端端一下變刷白,也嚇了一跳,趕緊招呼丫鬟端來點心與茶水,道:“客人是還沒吃飯吧,快墊墊。”

“無妨。”鳳懷月擺擺手,“就這件,幫我包起來。”

鑒於自己在重傷初愈之後,三不五時就會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症狀,所以回到客棧後的鳳懷月也並沒有繼續細究,細究此番的頭暈眼花與先前究竟有何不同,他現在滿心都是吃席——金光罩已經經過了越山仙主的親自驗證,很好用,不存在被認出來的可能性,那麽自己今晚唯一的任務,就只剩下了尋歡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