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皇帝想把太子放出來, 下面臣子再是不願也得順從他的意。

繼中秋佳節晚宴上皇帝發怒,拂袖而去,後頭幾日早朝皇帝的心情都不是太好。時常抓著一點小事, 對下面人就是一通呵斥。朝臣們苦不堪言,最終還是幾個會揣度聖意的老油條想了個法子。拿已故太後忌日做文章,孝大過天為理由, 將太子給放了出來。

蕭承煥解禁的第一樁事兒,自然是跑來皇帝跟前懺悔。下江南捅了那麽大的窟窿,給朝廷和一力保他上位的皇帝面上都抹了黑。不懺悔不能平皇帝的怒氣。

這蕭承煥別的不行, 裝模作樣的本事跟葉貴妃一脈相承。

出來的次日,他頂著一張瘦了一截的臉和憔悴之色來皇帝跟前聲淚俱下的請罪懺悔。一字一句將自己的錯處羅列出來, 並指天發誓以後絕不會再犯此錯。

皇帝本就偏疼次子, 心裏早就沒有氣了。此時聽他這般信誓旦旦,父子二人便順勢和好如初。

不過有道是君無戲言,皇帝當初盛怒之下剝掉蕭承煥參政觀政的權利, 如今自然不能出爾反爾。所以不管蕭承煥如何保證自己已然改過自新, 皇帝依舊沒有松口。

蕭承煥心裏著急,卻也知道急不來, 禁足這幾個月也足夠他清醒不少。

即便成了儲君, 也不代表他往後可以為所欲為。

見皇帝面露不耐,蕭承煥只能住嘴, 不敢再往下說。怕說多了, 適得其反。

皇帝如今雖說解了他的禁, 懲罰卻沒有完全免除。蕭承煥發現自己依舊被排除在中心權利之外,他一面告訴自己要忍一面心中又很是難熬。人都是這般, 切實地嘗到了權勢的好處,再退回到無權無勢的時候是個人都受不了。何況蕭承煥本就是個權欲極重的人。

思來想去, 他不敢自己去皇帝跟前觸黴頭,便寄希望於在後宮的母妃幫襯他。

從小到大,蕭承煥不知做了多少次錯事。每每母妃都有辦法替他平息皇帝的怒火。次數多了,以至於蕭承煥如今養成了有恃無恐的性情。做事顧頭不顧尾,且毫無悔過之心。反正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錯,他的母妃葉貴妃也總有辦法替他擺平。

他隔三差五去一趟鐘粹宮,倒是比以往二十年都去的勤。

不過鐘粹宮最近日子也不好過。

葉慧瓊自然有心幫兒子,奈何她也許久沒見到皇帝了。長樂宮那位眼睛長頭頂上的靈嬪好似想通了,願意皇帝碰她。如今皇帝還保持著一個月進宮四到五日的頻率,一大半的恩寵都在長樂宮。偶爾能分一點到新人頭上,就是沒有再去過鐘粹宮。

太子為此焦心不已,卻也沒辦法逼迫皇帝去鐘粹宮。往日秦蓮生倒是能勸上一勸,但他近來才為太子一事觸怒了皇帝,被皇帝冷落。自然不敢再開口。

太子這上躥下跳的做派被一些有心人瞧在眼裏,朝堂之上人心各異。原先他們便知曉太子心性不穩,如今就觀感更差了。不過不管太子如何,也輪不到他們臣子指指點點。太子一派安靜下來,反倒是程明思自江南回來以後一改往日埋頭苦幹的行事作風,變得激進了不少。

程明思從多年前就一直是中立派,埋頭做事,從未參與過任何黨派之爭,甚少對人表現出明顯喜惡。如今倒是隱隱有跟太子一派不對付的架勢。

這一切變化,皇帝都看在眼裏。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樂見其成。

不管是蕭衍行還是蕭承煥儲君之位坐得太穩,都不是皇帝樂意見到的情景。他如今正值壯年,身強體健,不出意外至少還能在帝位上坐個四十年。太子太有才能,只會威脅到他的地位。皇帝樂得太子昏聵,這般才能理直氣壯地不允許他插手朝政。

皇帝的心思有人看得明白,有的人看不明白。看得明白的人裝不明白的有,不樂意糊弄的也有。畢竟一個有才能的君王才能開創盛世。如今的皇帝不算昏君,才能平平,只能算一個無功無過的庸君。但庸君霸占帝位久了,拖延的是大慶的國運,苦得是黎民百姓。

這就是一個見仁見智的事兒。

京城朝廷的詭譎,顧斐從上輩子就感受頗深。他如今成了個萬人嫌,在寒門出身和西北出身的官員圈子裏名聲反倒好了起來。就連皇帝,也十分欣賞他耿直的脾氣,隱隱有提拔他的意思。

許是窺見了皇帝的倚重,門可羅雀好一陣子的顧宅,又重新熱鬧起來。

原先想把家中姑娘許給他的人家又多了起來。每日媒婆上門,能將他的門檻踏碎。柳家的態度倒是有意思。顧斐先前一舉得罪了朝堂上那麽多人,柳韋濤據著柳如妍不讓她與顧斐接觸。如今又放松了對柳如妍的管制,顧斐又一次在小巷遇上柳家的馬車。

柳如妍好似魔怔了一般,就是認死了顧斐。旁人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