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劍蘭

日記到此為止,但未見日期標注,顯然還沒寫完,大概分成了上下兩頁。

郁岸急切地投入了另一枚廢核,拿到了後續一頁,躺到臥室床上,側著身細讀。

……

眼淚如同驟雨,將他的怒火澆滅,只剩木炭上忽微閃爍的火星兒。

比起我認知範圍內的部位,他更喜歡用手,指尖富有生命似的,溫柔時讓人欲罷不能,粗暴時令我生不如死。

我只好抱著他,我無處可去。他咬我頸側,野獸般的利齒像要把我撕碎扯爛,可這股銳刺的疼痛與體內的相比不值一提。

從前我也總是故意激怒他,可他從來沒這麽生氣過,好像生理期的小女生一樣,到了某個特定的時間,脾氣就會變得格外暴躁。

以前我從未共情過這樣的情緒,在我傷害別人時,我感受不到別人的痛苦,他用相似的疼痛教我細微的感情,就像用水流讓我感受溫柔,用火焰讓我體會燙痛。

他終於停下來,把我緊緊按在胸前,我懸著的心終於落地,剛剛我以為他放棄我了。

他一下一下摩挲著我,問我知道錯了沒有。

我想了很久,痛得連思考速度都變慢了。

“只有我事事聽話你才喜歡嗎?”我虛弱地問他。

身邊總是環繞著讓我厭煩的事情,如果有人能聽我說出來,我想應該會好一點,如果沒有,我就只能自己消化,我的消化能力有限,處理事情的方式也並非忍耐,而是讓煩躁的根源從世界上消失。

他被我問住了,抱我坐起來,讓我面對面坐在他腿上,笨拙地用手背揉擦我的眼角,局促地憋紅了臉,輕聲問我:“你想我怎麽做。”

他終於肯放下架子承認自己是第一次帶小孩,接下來向我虛心求教。

我很認真地告訴他,當我表達仇恨時,和我一起咒罵,不要糾正我。許多事情對錯並不重要,我也從不認為我才是對的,我不在乎,我根本不靠答案活著,有些仇並不是非報不可,當我知道有人站在我這邊,我就釋然了。

他把頭搭在我肩膀上,沉默了好久,終於啞聲答應:“喔。”

明明是他欺負了我,自己卻一副受傷的樣子,我好想把他剛剛對我做的盡數奉還,狠狠合掌將他的臉拍在雙手之間,指縫裏便能看見通紅的巴掌印,我親他,接吻的時候他老是緊閉著眼睛,紅著臉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他知道錯了,我原諒他。

M017年11月20日

門窗緊閉,房間陰冷,郁岸閉眼側身躺在枕頭裏,手中握著半頁日記。眼角不知不覺濕潤,整個人縮進冰涼的被窩裏,肩膀微微聳動。

兩只一路偷偷跟回來的小手掙開背包拉鏈,爬到床頭,默默看了郁岸良久,然後輕掀開被子一角擠了進去,右手搭在郁岸腰間,左手與郁岸手指相扣,帶著暖熱的溫度安靜陪伴在側。

同一個時間,昭然也側躺在臥室床上,右手放在身前,伸直左手,像在懷裏摟著一片虛無,左手與那片虛無十指相扣。所有殘臂均與昭然觸覺相通、意識相連,他能感覺到郁岸皮膚冰涼,眼眶濕潤。

難得失眠,他摸到枕邊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備注顯示“大冤種”。

響了幾聲對方才接起來,臨近半夜,電話對面的男人聲音帶著倦怠和傲慢。

“說。”一個字的問候強忍慍怒。

“大哥,我無聊,給你打個電話聊會天。”

對方沉默半晌:“終於想通打算放棄那小子了?”

“嗯那倒不是,”昭然打了個哈哈,“最近家裏挺好的?身體挺好的?”

“……”

“哦對了,哥,你知道我幾歲了嗎。岸岸前兩天問我,我沒答上來,差點露餡了。”

“呵,岸岸。”

昭然並不死心,刨根問底:“那換個簡單點的問法,你認識我多少年了?”

“反正你出生我就認識你。” 對方頭疼拍了拍腦袋,“沒事別騷擾我。”

“有事。”昭然收斂笑意,正色道,“算我求你,讓我重發一個誓,哥,只要你答應我,你以後說什麽算什麽。”

“哦……在這兒等著我呢。”男人哼笑,“ ‘不向郁岸復述往事’,是你發的誓。我也只能公正裁決。”

“是你逼我發的。”

“都一樣。我不想再看見你在一個瘋小子身上浪費時間,你也別再來煩我。”

“喲,”昭然指尖卷著發絲,懶洋洋道,“大情聖還教別人做人呢,前男友的頭還抱著呐?放枕邊兒沒啊。”

電話裏一聲硬物墜地的脆響,是骷髏頭從床上被掃到地上,然後沿著地面骨碌的聲音。

對方瞬間破防,氣急敗壞掛了電話。

昭然不慌不忙關上通話頁面,給郁岸發了一條消息,“早點睡,明天轉正會筆試好好答,考完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