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腿

晨光微亮,一陣細微鼾聲飄蕩。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修士拄著長槍,靠在樹幹上,腦袋一點一點地像小雞啄米。

“當、當、當。”

三聲鐘聲,響徹山上山下。

小修士被驚醒,立即提槍站直,清醒過來後心虛地左右看了幾眼。見旁邊的師兄沒有看他,這才放心下來。

一旁石凳上,盧通心中暗笑,起身過去道:“可以上去了?”

“可以。垂文師叔住在山巔,順著小路上去,看見一座白竹小樓便是。”

“多謝。”

上山小路上披了一層寒霜,已經有小修士拿著掃帚、拂塵等清掃台階。

走到山頂附近。

一座平頂的白竹小樓坐落在最高處。

垂文正站在房頂,身披微弱晨光,練習一套慢吞吞的拳法。

盧通站在樓下等候。

半炷香後,天光完全大亮。

垂文終於打完了拳法,縱身從房頂躍下,笑著道:“喜鵲早報喜,毒鴆夜傳毒。盧師弟一大早來訪,看來有喜事。”

盧通不禁失笑。

他昨晚到了山下,一直等到天亮登山,也不知道算是喜鵲、還是毒鴆。

“上次師兄所說的事,我應下了。”

“哦?”

垂文眼睛一亮,道:“走,邊吃邊說。”

早晨,一日之始,食嫩不食老。

智明山上的早飯全是新鮮食物,嫩筍、青五谷、酸橘、指肚大小的小土豆、以及各種禽鳥的百蛋羹。

二人在上次會面的竹樓坐下。

垂文看著一盤盤精細之物,笑吟吟道:“你放心。只要和以往一樣,每日送來各種吃的,就算吉言想對你出手也沒有把柄。”

“好。”

盧通夾起一根兩寸長的嫩筍放入口中。

嫩筍鮮嫩多汁。

一口咬下,嫩筍一分為二,發出很細微的“哢嚓”聲。與此同時,心裏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咯噔一下。

吉言,授丹夫子。

難怪垂文這麽放心,原來後面還有吉言盯著。

有吉言在,即便他吞下大河糧行,也必須老老實實的往智明山送東西。

幾息之間,念頭翻滾。

盧通瞬間改變了來意。

昨晚過來,本打算說服垂文,先掃清吉言的手腳、再殺了蒙大河,日後以銀青的名義送來各種食物。

現在看來,吉言就是盯住糧行的眼睛、插入糧行的木刺,垂文不可能答應毀掉眼睛、拔掉木刺。

“怎麽了,不合口味?”

垂文似乎有所察覺,拿著筷子不動,渾濁的雙眼中似乎有了一抹神光。

盧通嚼了嚼嫩筍,苦笑道:“太清淡了。”

“清以養生、淡以延壽,只有克制住口舌之欲才可以延年益壽。”

垂文放下筷子,嘆了口氣,若有所指道:“吃喝如此,修行也是如此。要想活得久,只有克制住不該有的欲念。”

“受教了。”

盧通神色不動,點了點頭,撚起一枚酸橘放入口中。

片刻後,盤中還剩余大半。

兩人全都放下筷子。

盧通問道:“蒙大河那邊,師兄還有什麽吩咐?”

垂文沉默了一會兒,閉上雙眼搖了搖頭,道:“過了幾十年安生日子,也算仁至義盡。不管你怎麽處置,糧行的生意不能亂,智明山也不能有絲毫影響。”

盧通蹙眉道:“師兄,此事有些困難。蒙大河一死,糧行上下必定會震動。”

各人有各人的眼界、主意。

蒙大河若是死了,下面的糧鋪掌櫃可能一切如常、可能自立門戶、也可能被別家拉攏,甚至小廝、夥計等也有別的打算。

攤子大了,不可能個個掌控、事事由心。

垂文道:“三天。智明山可以吃三天陳糧,三天後一切如常。”

盧通仍舊搖頭道:“不夠。我在糧行裏沒有人,短短三天,除非蒙大河親自配合。”

“有人配合。胡管事是我的人,糧行裏幾個大掌櫃也是我的人。”

他十分意外,眼睛瞪大一些,問道:“胡管事?那胡漣怎麽回事?”

“吉言起了貪心,把它放到眼皮子底下,總比看不見、摸不清要好。”

盧通心緒復雜。

人老成精,垂文看著十分虛弱,像一陣風都能吹死。可是不管蒙大河、吉言,都被垂文握在手掌心裏。

“若是沒有我,師兄打算怎麽應對吉言?”

“沒有擒氣宗盧通,也有洞海宗趙通、九孔劍宗的馬通……”

說了一大“通”,垂文有些勉強地笑了一下,道:“可惜人力有窮,更何況一個老人。我也不知道找上你是對是錯。”

盧通道:“雖然不知道趙通、馬通如何,但是師兄找到盧通,是我的幸事、也是師兄的幸事。”

“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