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打打殺殺有什麽意思◎

季五年的話音才被擲入耳中, 房頂瓦梁上就繼接傳來哐啷雜亂且極快的腳步聲。沈雲西往上看時,衛邵已是直了身,握住她的手腕, 拽入懷中,連退了好幾步。也幸而他反應快,原來房頂上不過是聲東擊西,她才離了那方長榻, 便有七八只羽箭破空而來,鋒利的箭鏃穿過槅紙,深深釘入木中,直入寸許,尾羽震晃足有數息。

刺客刺殺沈雲西是頭一回遇得,但衛邵顯是司空見慣了, 甚至往那羽箭上一瞄, 就覺出不對了。他徑自取了長劍,未脫劍鞘,反手打滅了燈燭, 待四下一暗, 便立時拉了她往門外去。

他們才有動作, 暗處的刺客又有了動靜,飛箭所到之處, 火光四起。書房著火了。

沈雲西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單對一,近距離,她還能行, 這種混亂情況下, 她安靜的當個擺件兒, 不添亂就是極好的了。

冬日天黑得早,他們在內屋裏說話那會兒外頭就已經暗下來了,只檐下掛了兩個燈籠。那兩個燈籠本是點得極亮的,但書房裏的火勢迅速蔓延,不過須臾就燃透了半邊天。

劈裏啪啦的火燒響、刀劍相交的錚鳴、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不斷的撞擊耳膜。這一切直過了近兩刻鐘才歇,巡城守衛姍姍來遲,後面又是滅火又是收拾殘局及至亥時。

回到正院,沈雲西都還覺得空氣流蕩著血腥氣,她不喜歡這味道,直皺眉頭,待衛邵處理完事情回來時,她都還沒睡著。

“查出來是誰的人了嗎?”沈雲西坐起身問。

衛邵搖了搖頭,又點頭,沈雲西不解,便聽他道:“有些頭緒,卻還未有實證。”

他脫了外衫,也到了床上來,在她含著問詢的目光裏,揉揉她的發頂,吐出三個字來:“齊淑妃。”

齊淑妃?

沈雲西先是一怔,細想過後,憬然有悟,齊淑妃確實有可能。

娘家被關玉珂帶走,兒子被兒媳婦弄廢,此二者裏雖非她直接動手,卻和她都有些細枝末節的牽連,再加上衛邵殷皇後本就與其有舊仇舊怨,齊淑妃記恨他們,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洵王府裏熄燈就寢,而與洵王府相隔兩條長街的靖王府裏,夜半時分仍是通明通亮。

尤其是正房裏,一處處燈台上,燒著兒臂粗的蠟燭,棉芯尖兒火苗子躍動,映照著一室高高低低的纖細人影。

齊淑妃一身青素的宮裝,只梳著簡單的高髻,虛睜著眼,欹坐在床頭擺放的鐵梨木玫瑰椅上,與她挨拎著的便是浮刻祥雲的架子床,她唯一的兒子,前太子現靖王元域就躺陷在裏面,像個牙牙學語的小嬰孩兒,伸擡起右手,啊啊啊的叫喚,斜著嘴,涎水直流,浸濕了墊在下頜處的軟帕圍兜。

齊淑妃心疼地給兒子掖了掖被角,待再擡起頭,慈愛退去,變得一臉冰冷。

她唰的拿起放在椅子邊的黃荊木條子,反手一條子便甩到了近前的年輕婦人身上,涼聲道:“你是死人呐,沒見著自個兒相公在叫你伺候嗎。還要我來教導你是不是。”

齊淑妃語速慢而緩,並不急怒,但被打了的姜百誼,和跪了一屋子的靖王妃妾們,卻全都齊打了個冷戰。

靖王元域出事後,齊淑妃被特允每月出宮三次,每次出宮到王府來,除了探看兒子,便是教訓這一屋子的兒媳。

齊淑妃視線轉移遊動,從一張張蒼白的臉上掃過,見她們怯怕瑟瑟,非但沒覺舒坦,反而恨意更濃。

她堅信,就是姜百誼和這群小賤人害了她的域兒!

這是做娘的的直覺!

沒有證據,不能堂而皇之給她們上大刑,那她就用私刑,總要給她的兒子報仇雪恨!

齊淑妃的目光越加淩厲,就是淩遲的刀子,一落過來,妃妾們就直縮肩,生怕齊淑妃那條子甩到她們這兒來。

別看黃荊木不起眼,打在身上的時候就知它的厲害了,細長柔韌,唰唰的幾下招呼來,火辣辣的疼,比尋常竹板木杖更苦人。

姜百誼忙膝行至床沿邊,忍著惡心給元域換圍兜擦口水。

她已有六個月的身孕,因身瘦形弱,便愈顯出那肚子圓鼓鼓的驚人,她撐著腰,動作有點艱難,露出的脖頸手上臉上,盡是被抽打的傷痕。

齊淑妃冷目瞧著,尤嫌她慢,又是一木條子精準的抽在了她的下巴上。

姜百誼疼得泛淚,緊咬著牙關,臉皮子都抽搐了起來。

齊淑妃卻沒有絲毫的心軟,更是半點不顧忌她肚子裏的孩子,都六個來月了,哪那麽容易就掉了,她已是看在那孩子的份兒上,若不然她早懲治得她生不如死。

齊淑妃冷光直射,姜百誼在心裏暗罵了幾聲,沒敢停下的給元域重新換了張軟帕。然而沒想到帕子才換上,一股濃重的臭味兒又從床被子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