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好努力好上進◎

彼時的衛智春和行屍走肉無異了, 像條死魚一樣仰坐在躺椅上,頭發大白拉雜,眼皮浮腫, 下方的眼裏也是渾濁的,布滿了血絲和暗青的沉影,面上更是只余下一層黃蠟的皮子,像一張透光的黃紙沾附在臉骨上。哪裏還見得往日的風流郎君的影子。

秦蘭月的問題, 讓衛智春的身體反射性的一顫。

他今時今日落到今般處境,是繞不開歲夫人這個人的。

衛智春暗沉沉的眼,在秦蘭月臉上逡巡,卻沒說話。畢竟這個話題,無異於往他心坎上剌刀子,到目前為止, 他還是堅強的, 沒有自殘的想法。

他不肯開口,可好歹做夫妻有些時候了,秦蘭月對衛智春這個人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丟下一聲故意激他:“你難道就不想報仇嗎, 這輩子打算就這麽過了?果然是個能做得出把妻子獻人的軟骨頭, 沒用的孬種。”

秦蘭月的冷嘲熱諷要換在以前,衛智春肯定就生怒發火了, 但現在實在沒那個力氣, 再加上這些日子又被泄憤的秦家姐妹“貼身伺候”得慘了,他在這二人面前早硬不起骨頭了,當下蜷縮了一下身子, 任秦蘭月說了, 才啞著聲開口, 怪嗤道:“報仇……你還能把皇帝拉下馬不成。”

報仇?你搞笑還差不多。

那是皇帝,侍衛宮人環繞,內廷森嚴,又不是什麽走在路邊就能踹一腳的阿貓阿狗,就憑她?就憑他們現在這個批樣?說是送菜都擡舉了。

秦蘭月一挑眉:“你憑什麽就覺得我不能呢?”

衛智春一怔,又想起她問歲夫人話,猛地看向她:“你到底想幹什麽?”

秦蘭月也沒隱瞞,說了自己的進宮計劃。她的計劃需要衛智春搭這把手,沒必要遮遮掩掩的,衛智春淪落至此,她已經狠出了一口氣,她不介意和他暫時合作。

衛智春聽完,沉默了許久,死水一樣的眼裏終於迸出了一抹奇異的亮光,他決定……幹了!

他當然知道秦蘭月不可信,也不可能是真生了好心想為他報仇。

但秦蘭月既然決定要進宮,想要成為最後的贏家,那就絕對免不了後續的鬥爭,無論與殷皇後以及衛邵沈雲西那兩口子的,還是與慶明帝的。

而恰好,這幾人都是他最痛恨的!

而且秦蘭月她大概還不曉得吧,她那老娘也在慶明帝身邊呢。

衛智春悶咕咕的發出怪笑,這是他受罪以來,頭一次笑出聲來,雖然笑聲比鴨子嘎嘎嘎還難聽些。惹來秦芙瑜好一陣擠兌,依舊不妨礙他自娛自樂的興奮。

男人最了解男人,更何況這兩個男人還相親相愛的做了幾十年的“好兄弟”。

慶明帝到底喜歡歲夫人什麽,衛智春再清楚不過了。

自那日之後,他便開始了給秦蘭月一對一教學指導的日子。

秦蘭月也是有點兒悟性在的。

她沒有盡聽衛智春的話,有些男人在看女人的時候,那腦子狹隘片面得就跟被門夾成片兒了一樣,是以她還結合了沈雲西寫過的話本子,兩邊視角加在一起,摳著細微枝節,頭懸梁、錐刺股,夜以繼日的潛心揣摩。

她悄悄努力,決心有朝一日“驚艷”所有人。

而除夕夜宴群臣就是她必須把握住的機會。

那天晚上,她穿著厚重的冬衣,低調的進了宮去。

宮裏,秦蘭月去的次數屈指可數,但衛智春作為慶明帝從前的親信,是宮中的常客,對花萼相輝樓周邊的路徑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早細細的給秦蘭月指點了地方,在夜宴散後,秦蘭月特意和溫大夫人原二夫人幾人岔開,裝作迷路崴腳,去了那一身冬衣,穿著一襲青裙,在夜宴之處通往太後宮殿的必經路上留等。

當時殷皇後和沈雲西衛邵他們早都到過太後宮裏去了,留了幾個近臣說話的慶明帝是後面才過來的。

等他打發了大臣後,慢步行來,至到雪地林木處,就見那夜空裏的皎皎月色下,紫玉蘭高枝亭亭,積雪裏美人驚鴻一面。

那一刻,慶明帝是真以為白月光回魂兒了,他癡愣的看了許久,直到一聲語調平冷的吃疼聲傳來,才堪堪將他迷亂的神思拽了回來。

他當即就撇開宮人,不顧田林的阻攔,連是不是刺客都沒去分辨,就急不可耐地疾步沖了過去,以攙扶的姿態,順勢便將樹下站立不穩,搖搖欲墜的人摟了起來。

動作之快,半點不見素日的懶倦。

其實仔細的近看了,秦蘭月和歲夫人肯定是有不同的,但歲夫人本就去了好些年了,再深刻的記憶時間久了也淡無大半了,慶明帝其實也不能記得那麽那麽的細致了。

那種大輪廓之下,慶明帝就覺得好像,好像。相貌、氣質、那擡眼一望時習慣的角度,甚至連周身縈繞的淡淡的香氣都和遙遠記憶中的一樣。要素齊全,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