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哎喲太子,我的兒啊!◎

夜色融融, 這方夫妻二人言笑低語,內廷東宮裏也與洵王府一般,仍未歇燈。

東宮繼德堂中, 太子妃姜百誼斜斜坐在鋪了錦茵墊的交椅上,她是個靜不下心,也沉不住氣的,隔一時就換個姿勢, 心煩地豎曲著手,撥彈染了大紅的長指甲。

那無禮的,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做派,讓太子青脹的臉皮都抽動了起來,這一動又扯到了傷口,疼得他狠吸了一口涼氣, 登時氣火上冒, 揚手便把正在擦藥的內侍打開。

沖姜百誼咬齒喝道:“你就是這樣做太子妃的?!”自己丈夫在受疼,她倒是悠哉得很!

自上次鬧開了後,姜百誼在元域面前再不裝什麽端和淑靜了。

她眼皮子一挑, 眼白翻懟過去, 反刺道:“你就是這樣做太子的?被人揍得屁滾尿流, 還要咽下這個啞巴虧,你還有臉沖我撒氣。說出去, 我都嫌丟人。”

姜百誼口上說著丟人, 面上也隨之泄出一抹無語:“我看你是沒盼頭了,比你那二皇弟差得遠了。”

這一句生戳了元域的肺。

他最厭人拿他和元邵做比對。

尤其厭惡別人說他不如元邵!

他比元邵年長五歲,在元邵出生前, 他是十一皇子府唯一的孩子。

當時慶明帝在先帝面前很得臉, 他作為慶明帝的獨苗又是長子, 先帝也尤為愛疼他這個皇孫,他被宮裏宮外盡寵著,說是寶貝疙瘩都不為過,也是在那時被養大了氣性。

直到元邵降生了。

和慶明帝不同,先帝對殷家極為看重,在經了幾個兒子打打殺殺爭位置後,看看跟在皇子們屁股後面各方站位的朝臣,再看看堅定地追隨帝王意志的殷家,先帝感慨萬千。

殷家這一群莽夫,就長了一張很忠正的臉。

臉忠正,心也忠正,啊,朕的肱骨之臣啊!

先帝一直對殷家大放恩榮,和殷家老太爺老兄弟倆,好得能抵足而眠。

是以,當元邵這個留著殷家血脈的皇孫降生時,先帝高興得直撚胡須。

再加上元邵自娘胎裏便帶了毒,生來體弱,先帝對這個孫兒更是又愛又憐。

從前凝注在他身上的一切,被徹底轉移開了。

元邵自一出生就威脅到了他的地位。他們生來就注定了是死敵!姜百誼作為他的女人,卻當著他的面兒,說這種話,這不是掏他的心肺是什麽!

元域忿火中燒,擡腳就踹了床邊的小幾。藥碗、湯盅一系列零碎的東西全被踹到了姜百誼身邊,碎瓷飛濺。

姜百誼被他這副氣湧暴躁的猙獰模樣嚇到了,她慌忙站起身,兩步後退,扭頭就跑了。

她自來就是個只管自己快活的,可不管後面的洪水滔天。

元域:“……”你他媽的!姜百誼!

有氣沒處撒的太子氣急敗壞,踹了不少的東西,繼德堂內噼裏哐當的響了半夜,伺候的內侍宮人們全挨了罰打。

而宮女紋兒追著姜百誼回了寢殿,紋兒近日發愁得瘦了一大圈,此刻更是憂惶不安,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太子妃,您和太子殿下這樣下去,日子還過不過了?”

姜百誼不在意地坐回到軟床上,她背後華帳上金絲織就的鸞鳥高飛,羽翅正在眼角後方,把她那傲然的氣勢拉得更足了:“他還要靠我們姜家,他能把我怎麽樣?”

她指指槅窗外:“你看他,他心裏有數得很。”

她張口就是我們姜家如何如何,爹娘如何如何,紋兒深覺心累,這位主兒自小被寵得無法無天了,端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紋兒努力地穩住表情,跪坐在床前腳踏上,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太子妃,奴婢讀的書少,卻也知道鳥盡弓藏,卸磨殺驢的道理。”

“如今太子殿下是用得上咱們姜家,須得老爺夫人出力,他面上自然萬般寬忍,可內裏必定有積憤的。若太子殿下來日登臨高位,憶起而今氣火,他如何還容得下您呐!”

紋兒言辭懇切,姜百誼卻不放在心上:“我看他壓根兒就沒那個機會。”

看他今天那慘樣,就不像是個有出息的。也就太子的身份拿得出手了。

紋兒:“……那就更不妙了。”

她環顧了四周,確定沒有外人,才用極弱的聲音又說道:“如果是另外幾位上位,尤其是洵王殿下,你看今天的架勢,東宮能全身而退嗎?您想想啊,歷史上有幾個太子有好下場的,圈禁都算好的了!”

姜百誼還是無所謂:“真到了那時候,就讓……”

她這話一開了個頭,紋兒就眼皮子直跳,她顯然知道姜百誼接下來要說什麽,根本顧不得禮數,揚身就捂住她的嘴,近乎崩潰的懇求道:“太子妃,後頭的話可不能說了!姑奶奶,祖宗,奴婢求您了!”

姜百誼哎啊一聲,不耐地揮開紋兒的手,“行了行了,不說就不說,你至於跟死了爹娘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