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霧迷津度(1)(第2/3頁)

侍立於旁的韋杭之聽著,頓時眼皮都跳了跳,著意多看了諸葛嘉一眼。

但見諸葛嘉長長的睫毛覆蓋著一雙鳳眼,肌膚白皙面若桃花。之前聽說他算順天府第一狠人,未曾與他有過多接觸的韋杭之還有些不信。但這一刻,聽到諸葛嘉提議用活人來試驗機關的這一刻,他信了。

朱聿恒不置可否,白皙如玉的五指持著白瓷壓手杯,手指似比白瓷的質地還要瑩潤。他沒有喝茶,只垂眼看著手中的茶水,低垂的睫毛壓著幽深的雙眸,沉靜似水。

諸葛嘉尚不死心,又繼續道:“殿下……”

朱聿恒終於開口,制止了他:“不必詢問了,留中是本王的意思,這樣的折子,下次別再呈上來。”

諸葛嘉應了聲“是”,雖沒再說什麽,但朱聿恒一看就知道他不服,覺得要是聖上的話,或許不會反對。

“將活人投入這困樓,萬一機關出了差錯,一時控不住,怕是會將人活生生擠成肉餅吧?”那黑暗的困樓內,危機寸寸逼近的焦灼感還在身上,朱聿恒一時感覺不適,“諸葛提督若有自己的見解,不妨說說看。”

“臣以為,就算會出差錯,可死刑犯反正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一死。還不如拿來試機關、武器,替我朝做點微末貢獻,何至於白白浪費了那一具身軀,苟活那些日子又頂什麽用?”

早死晚死,都是一死。

死。

這一個字,讓朱聿恒的心頭狠抽了一下,如同淋漓的傷口被人撕開,連耳朵都嗡地一聲作響,瞬間失了世間所有聲息。

他一言不發,慢慢將茶盞放回桌上,手指輕輕敲了桌面兩下。

雖然什麽也沒說,但看著他陰沉的神情和鋒利的眼神,諸葛嘉和神機營一眾官兵立即跪倒在他面前,齊齊噤聲。

朱聿恒強行抑制自己艱難的喘息,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說道:“都起來吧。”

卓晏正想起身,一眼瞥到諸葛嘉還跪在身旁一動不動,眾將士更是個個低頭大氣都不敢出,只能也低著頭維持著一臉沉痛的模樣。

停了片刻,朱聿恒才又開口道:“縱然是死刑犯,該怎麽死,也有怎麽死的規矩。人乃是世間至矜至貴之物,士大夫薨逝、百姓辭世、烈士死節、囚犯受戮,各得其所,都得讓天下百姓心悅誠服。斬首示眾與試驗機關,雖然都是死,但若擅自逾矩,便難服天下萬民之心。是以規矩得立在那裏,任誰也不得擅改。”

諸葛嘉趕緊應了一聲“是”,俯首垂眼,神情恭謹。

“當權者制定刑罰,並非嗜殺,用以震懾後來者,樁樁條條律法有定,就算是死,也得死得名實相符,死得明明白白。”

說到這裏,朱聿恒的聲音漸漸緩了下來,頓了頓,他起身示意龍驤衛起駕,並對諸葛嘉說道:“我看你這困樓,該多琢磨琢磨的不是拿什麽人試驗,而是如何改進才是正經。比如說,把鐵皮加厚鑄造在裏面,或許被困者逃脫的機會,就沒這麽大了。”

順天府周邊河段不少,京杭大運河中大小船只往來何止千百。到了九河下捎天津衛,河道更是加倍繁多。

就在同一天,各河段的主事們接到了工部的命令,讓他們仔細關注、篩查河面各來往船只的情況,尤其是神機營附近河段,務必要將每一艘船都查得巨細靡遺。

最終,是通惠河關口的幾個河夫,報告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

他們相熟的一個船娘,駛一艘平平無奇運貨南下的小貨船,吃水多了三寸半。

“那些河夫常年清理河道,多是光棍鰥夫,因這船娘長相不錯,因此日常就頗為關注。據他們說,這艘搖櫓貨船只有一個船娘,她帶一個小女兒,總是謹慎裝貨,絕不會超過吃水線的舊痕。”河道主事在河上數十年,對於船只再熟悉不過,“何況,三寸半,剛好是多帶一個人在這種小船上的重量。因此在船娘等候過橋口時,有個河夫就著意往艙內看了看,果然發現貨物當中,露出了一片衣角。”

“那就先盯著,看看那艘船究竟要去往何方。”朱聿恒吩咐道。

旁邊領著主事過來的工部侍郎忙應了:“是,已經命人盯緊,另外其他船只的排查也依舊在進行。請殿下示下,等那艘船到北運河段時,是否派人上船搜檢?”

朱聿恒搖頭道:“沒必要,此人滑溜異常,在水上絕難捉捕,何況若打草驚蛇,恐怕下次尋找不易。你們只需把她的行程時刻匯報過來就行。”

待二人應了退下,瀚泓從殿外進來,神情似有不安:“殿下,魏院使那邊的診籍(注1)已拿到了,確有一位女病人阿南,來治手腳舊傷的。”

朱聿恒擡手接過,掃了一遍。

女病患阿南,海客歸來,重金求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