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諷

煙霞是否尋到了瞿陽王的藏寶洞,還有待商榷,但唐嫻身上的血玉瑪瑙,無疑為這事增添了幾分真實性。

莊廉激動了會兒,冷靜下來後,開始為唐嫻憂愁。

在他看來,不論是岑望仙的事,還是煙霞的事,唐嫻全程被利用,否則不會傻乎乎拿藏寶洞來談交易。更別提,現在還被自家公子裝作反賊來恐嚇。

一個獨自入京尋親的姑娘,就因為發善心救了個人,淪落到這種境地,這也太慘了。

他越看唐嫻越覺得憐憫,然而事關重大,不能輕易放她離開。

“公子何不答應了她?先套出藏寶洞所在再說。”

莊廉想得美,找到藏寶洞後就把人姑娘放了,這麽一來,國庫填滿了,煙霞也能撿回一條命,皆大歡喜。

可雲停不願意:“我為什麽要與她做交易?”

莊廉迷茫。

雲停負手而立,望著遠處桃園中獨坐深思的姑娘,聲調冷然。

“這江山姓雲。”

江山姓雲,瞿陽王也姓雲,無論有沒有那個寶礦,他既接下了江山重擔,背負起責任的同時,疆土中的一切,也就全部歸屬於他。

沒有失主與盜賊做交易才能取回所有物的道理。

莊廉道:“是這個道理……公子是打算用刑?對叛國通敵的賊人用刑,那是沒得說,可這弱小孤女無辜……”

雲停冷眼一掃,莊廉識相閉嘴。

“煙霞身負重傷,至少還需要兩個月的時間養傷。此期間,暗中搜尋她的蹤跡。”

“至於她,交給你了。”

雲停朝桃花樹下的唐嫻擡下巴,下了死令,“到六月中旬,煙霞傷勢該無大礙,若那時她仍未主動現身認錯,而這個姑娘也依舊不肯開口,那就休怪我視她二人為通敵奸細。”

視為通敵奸細,那便不必顧慮是否為大周子民了,再殘酷的刑法,也是用得的。

“是!”莊廉凜然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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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嫻還在為雲停模糊不清的態度發愁,看著棲月園裏的燦爛春花,只覺得韶華易逝,人間悲苦。

唉聲嘆氣半晌,待到日光偏移,才挎著竹籃,慢吞吞回去面對雲停。

消失半日的莊廉迎上來,親切道:“還是姑娘家心細,瞧著書房冷清,特意采花來裝飾。”

唐嫻瞟了眼雲停,沒吱聲。

自家公子什麽脾性,莊廉一清二楚,看她神色就知是在雲停手底下受了氣。

沒法子,受著吧。

莊廉瞅著花籃裏的連枝花卉和抽著嫩芽的柳枝,道:“姑娘出身高門,點茶插花必是都懂的。”

人既交給了他,合該按他的法子來。

與雲停不同,莊廉是更願意用懷柔誘哄的手段的。

兩個月的時間,徐徐圖之是足夠的。

莊廉說著,請唐嫻在外側落座,與雲停隔了個鏤空落地花罩,互不幹擾,但還是能看見彼此。

取了置物架上的圓肚矮瓶,又招了個侍衛,莊廉道:“若需沙土碎石,盡管使喚下邊的人。”

前幾日他還用岑望仙威脅唐嫻,此刻態度忽然變得出奇的好,唐嫻心中生出警惕。

再看花罩另一邊的雲停,單手支額,另一手持著茶盞,似在沉思,根本沒往這邊看。

日光斜斜射進來,在他鼻梁上映出金色光影。

只看側影,的確是個人模人樣的高門公子。

唐嫻懷疑是她的利誘起了作用,做主子的好臉面,貪財也不直說,於是就讓管家來套近乎。

假清高,虛偽。

但這是用來對付她的,惺惺作態與嚴刑逼供,她選前者。

於是唐嫻順著莊廉坐下,客氣與他探討起插花布景之道。

雙方都有意示好,這番談話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閑聊著,唐嫻再次提起那樁交易。

“我家公子不是生意人。”莊廉如此說道。

唐嫻欲言又止——他不是生意人,他是匪賊!

但這事也急不得,雲停要面子,上回沒能問出她的身世都要遷怒,當著他的面談錢財,他定又會覺得屈辱。

這種人,唐嫻還是金枝玉葉時見過的。

是一對帶著孩子的落難夫妻,她看人可憐,發善心給對方銀錢,結果做夫君的傲氣凜然地回拒,還把接了銀兩的妻子訓斥一頓。

後來那女子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追來乞討,唐嫻還是讓人給了她銀錢。

回程時,不巧,又碰見這對夫妻。

銀錢握在男人的手中。

唐夫人道:“這便是讀書人所謂的清高了,妻兒餓死無妨,但絕不能在他眼前丟了臉面。泱泱以後擇婿,萬不能選了這種人。”

唐嫻覺得雲停便是這種人。

莊廉不知她想到哪兒了,說著說著,把話扯到煙霞身上,嘆氣道:“煙霞原是我們家主夫人身邊的侍女,夫人想過教她這些風雅事,不過她一心舞刀弄槍,做不來細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