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骨吟

賞南牽著狗,氣喘籲籲地爬上草坪最高處,一個小山頭,寒冬將至,再過不久,草坪就該覆上一層金色了。

一輛擺渡車停在路上,陸及坐在上面。

看見陸及,賞南愣了下,想到兩人前不久才鬧了不愉快,一時之間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

雖然他還在糾結中,但起子看見主人,興奮得不行,尾巴一個勁兒地搖。

賞南最後還是走了過去,他站在陸及跟前,給他看了看手裏起子的牽引繩,“我出來遛狗。”

陸及從車上下來,他攏了攏外套,朝賞南身後看去,那群孩子還在那邊打球。

許是察覺到了什麽,其中有幾個朝賞南和陸及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眯著眼睛,發現是陸及後,眼睛猛然瞪得老大。

發現陸及沒打算坐擺渡車回去,而像是準備和自己一起散步,賞南哪怕知情,但也還是對對方表示了關心,“哥,走這麽遠,你身體能行嗎?”

球場寬闊空曠,從遠處吹過來的風沒有任何遮擋,擺渡車側邊的簾子被吹得翻了過去,賞南剛和莫元元打完,他不覺得冷,可當他擡頭看著陸及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握著拐杖慘白的手指時,他覺得對方這未免也太入戲了些。

“陪你走走。”陸及擡手擇掉還粘在賞南頭發上的葉子和草籽,草籽在指間撚碎,風一吹,就什麽都沒了。

賞南走在陸及旁邊,忍不住問道:“哥,你會死,是因為你身體不好?”

“不是。”

“那你不是人,為什麽也會身體不好?”

“從馬背上摔下來後,身體就不好了,”陸及笑著問,“你以為我是裝的?”賞南一直追問,目的太明顯了。

見賞南不再說話,陸及看著前方,輕聲說道:“現在是真的身體不好,不過如果我不是陸及,身體還是挺好的。”

賞南記得,陸及還沒告訴過自己他的原本身份,關於他最開始是陸紳的事情,賞南是從14那裏得知的。

“不是陸及,你是誰呢?”賞南好奇道。

陸及向他說得越多,應該越代表他把自己當自己人了吧。

“我不是陸及,我是你哥。”

賞南看著陸及,想道,好吧,不想說就算了,還有兩年半時間,也不是特別著急。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草坪最高點那處,胡蝶蘭踮著腳看了半天,忍不住感嘆道:“這兩人感情可真是好。”

莫元元不知道從哪裏揀來了一把石子打水漂,他用力把石子丟出去,連說話的腔調都帶了幾分力氣,“嘁,陸及只是把他當小寵物而已,連課都不讓上,還不如我們呢,等以後陸及病死了,看他怎麽辦!”

“你說什麽呢?”聽見“死”這麽晦氣的字眼,胡蝶蘭忍不住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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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夫人在廚房做了烤面包,濃濃的小麥香都飄出院子了。

她端著一盤面包從廚房出來時,正好撞見從外面回來的賞南和陸及,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完全看不出出門之前是吵過架的。

“回來得正巧,嘗嘗我烤的面包。”

陸及不吃這些東西,他坐在沙發上,香夫人見他坐下,立馬轉身去泡茶,“陸總上個月差人送來的這包綠茶還不錯,茶香濃郁,茶水碧綠,叫什麽……三裏春?”

“小南要喝嗎?”陸及重視賞南,香夫人自然也會跟著重視賞南。

賞南拿了一片面包,他一邊啃一邊點頭,“可以,謝謝香夫人。”

[14:你該叫她香奶奶才對。]

“什麽香奶奶?”

[14:香夫人原名陸香,是陸紳手底下最得力的管家,她跟陸紳一起被燒死在屋子裏,跟著陸紳六世,她今年也是六百多歲了。]

賞南啃著面包,表情有些出神,他主要是沒想到香夫人居然也不是人,“和陸及一樣,也是骷髏?”

[14:不是,香夫人只是一縷寄生在發簪裏的殘魂,就是她昨天穿綠旗袍的時候頭上戴的那支發簪,那是陸香的物品,她靠陸及的怨氣而活,如果陸及沒了,那她也就沒。]

此時,香夫人端著兩杯茶過來,一杯放在了賞南面前,一杯放在了陸及面前,她笑容優雅得體,“怕燙的話就涼會兒,要不要喝奶茶,我去給你煮一杯?”她問不知怎的看起來呆呆的賞南。

賞南搖搖頭,“不用了,謝謝香夫人。”

忙活完,香夫人回自己房間去了,她最近在研究做衣服,做的是冬衣,做得都特別適合她。在現在這個時代,還會自己手工做衣服的人少之又少,賞南本以為香夫人是天賦異稟,沒怎麽學就會,沒想到本來就是有這門手藝的——陸家在當年就是以紡織繡工一類的手藝聞名的,到了後面,才順應時代,慢慢開始新興行業的探索之路。

陸家的人比起陸紳是差遠了,可比起其他人,那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也是為什麽即使後來沒有陸紳,他們依舊能讓陸家在這麽多家族裏面屹立不倒。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陸家經歷過好幾次風雨飄搖的大型危機,這讓他們意識到,幾乎沒有哪一個家族可以長盛不衰,除非有人願意舍身求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