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前緣再續

夏琰為胡西又點燃了一盞安魂香,胡西又躺在沙發上昏睡不醒。

這只愛哭鬼就默默守在胡西又的身旁,悄悄地握住了胡西又的手掌。

他小聲問夏琰:“夏天師,他……真的是胡靖楊的轉世嗎?”

夏琰點了點頭,葉雲溪又悄悄看了陸秉文一眼,悄聲問夏琰:“這位大人可是天神?”

陸秉文的面相十分儒雅英俊,可他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葉雲溪不敢靠近他,只敢跟夏琰說話。

“他是酆都鬼差,也是我的愛人。”夏琰說,“你不必擔心,胡西又只是因為記憶錯亂而暈倒,並不會危及他性命。”

葉雲溪點了點頭,陸秉文玩著胡西又放在書桌上的九連環鎖,沉聲問:“你因他被困於幻境這樣久,你不恨他麽?”

葉雲溪抿了抿唇,明明有那麽多怨言,可他在此時卻想不起分毫,只是略顯疲憊的皺著眉頭,說道:“太久了,我……我不記得了。”

隨著鎖鏈撞擊發出的清脆響聲,九連環被解開了,胡西又便是在此刻睜開了眼睛。

飄在沙發上旁的葉雲溪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只鬼就被胡西又拉入了懷中。

“雲溪。”胡西又緊緊抱著這只輕飄飄的愛哭鬼,“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你,對不起——”

葉雲溪已經不再哭了,他推開胡西又,說道:“你是誰啊?”

“我是胡西又,我上輩子的名字叫胡靖楊,我有一個同□□人,叫葉雲溪。”胡西又捧住了葉雲溪的臉頰,“我剛剛……做了一場大夢,我全都想起來了,那封信,的確是我親筆寫下的。”

葉雲溪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淚流滿面地說道:“你這個騙子!”

“是我不好,雲溪,你聽我說。那時我被父母逼婚,整整十天都被關在柴房,我父親非常生氣,不顧我母親的阻攔以各種方法逼迫我就範。他們認為我得了失心瘋,還覺得我喜歡男人是一種病,打罵、斷食、灌藥,我雖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卻也未曾透漏你的地址。被關的第十一日,我那貼身小廝範方翻墻進來,告訴我明日祭祖,父母都要去掃墓,家中無人看護,是個出逃的好時機。”胡西又滿眼哀傷,“我當時太虛弱了,又太信任這個小廝,聽到有這樣一個機會,還真以為是上天讓我和你團聚,便寫下了那封信約你私奔,又吃下了範方帶來的吃食。”

“不料那些飯菜裏混了迷魂藥。次日我睡到黃昏才醒,一醒來便聽到了你的死訊,我才知道這是我父親的計謀,他恨我,也恨你,他就是要摧毀我所有的意志,然後趁機找到你。”胡西又的眼裏流下了憤恨又後悔的淚水,“對不起,是我太蠢。你若想要恨我,那就恨我吧,是我對不起你。”

葉雲溪一時間說不出半句話,只覺得造化弄人,他的眼淚低落在胡西又的襯衣上,只是看著胡西又搖了搖頭。

夏琰此時也在翻開的話本中發現了“賀新郎”這個故事,他輕聲道:“胡西又,這個《賀新郎》的故事可是你所寫?”

胡西又點了點頭,說道:“雲溪死後,我大病一場,那之後便不再參與家族的任何大事,整日飄蕩於戲園子之中,偶爾還有幻覺出現。我太想他了,我便將我們二人的故事寫成了這個故事。我初見雲溪時只有十六歲,那一年他在唱的就是《賀新郎》,他死後,我去戲園子聽過幾次新旦角的《賀新郎》,才意識到我並不是有多喜歡聽戲。”

“我只是喜歡葉雲溪。”胡西又拉住了葉雲溪的手,“對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會早早去世。”

葉雲溪怔了怔,起身翻開了那本困了自己很久的古籍。

《賀新郎》這個故事裏的主人公,在愛人死後病體難愈,心傷更重,整日沉溺於對愛人的愧疚之中,他像是潛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海,在那裏,只有他孤身一人,他在深海慢慢窒息。

故事的結局,他寫道,雲溪死後,一次都沒有入他的夢。

他說,雲溪一定是恨他,所以才不肯入他的夢。

他無力改寫他們的結局,只求雲溪的下輩子能遇到一位對他很好的良人。而他也因為思念成疾,英年早逝。直到死前,他滿心裝著的都是對葉雲溪的愧疚。

葉雲溪放下了書,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陌生又熟悉的臉,罵道:“狗東西!”

胡西又低下頭,輕聲道:“是,我是狗東西。”

“你這沒出息的狗東西,你怎麽就這樣病死了,不是說好要成為京城一等一的風流才子嗎?”葉雲溪看向胡西又,“又不是你買兇害死我,你為何要愧疚?你就這麽死了,我做鬼也會……我也會……”

胡西又垂下頭,葉雲溪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他說:“你就沒想過,你死了,我會心疼嗎,沒良心的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