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頁)

恍惚中,他似乎聽到門鎖哢噠開啟的響聲。

下一秒,走廊壁燈亮起,沈令擡頭,看見賀聞帆在燈下朦朧的輪廓。

他脫掉外套搭在臂彎,身上是一件黑色圓領毛衣,身形挺拔,氣質模糊疏冷,和壁燈暖調暗淡的光分別鮮明,像夢裏見過的壁畫。

他看見沈令的瞬間也怔了怔,“你還沒睡?”

熟悉的聲線傳來,賀聞帆提步跨過光影界限,像從亦真亦假的夢鏡回到現實,沈令猛然驚醒。

他從沙發裏坐起來,裹著毛毯就要走:“這就去睡了。”

逃避的意味很明顯。

“站住。”賀聞帆說。

沈令一頓。

賀聞帆指了指沙發:“坐回去。”

雖然是命令的詞句,但他聲音很溫柔,把命令也說得像是柔情的詢問。

這種低聲縱容給了沈令拒絕的底氣,他也覺得自己可以拒絕。

但腿腳在這一刻十分不聽使喚,幾乎是賀聞帆話音剛落,就無比乖順地坐回到沙發上。

沈令閉上眼,為自己沒出息的雙腿感到絕望。

賀聞帆洗完手坐到沈令身邊,沈令不好意思擡頭,就盯著他擦手時虎口時隱時現的痣看。

賀聞帆不強求兩人對視,擦過手後將紙巾扔進垃圾桶,十指交握。

“你躲我一個下午了。”他說。

沈令倉惶擡頭:“哪有?”

賀聞帆平靜地注視他的雙眼。

沈令逞強兩秒,偃旗息鼓地垂下頭。

“還在生氣嗎?”賀聞帆問。

沈令沒說話,賀聞帆看到他亂糟糟的發頂搖了搖。

“那怎麽會睡不著?”

沈令不知道怎麽解釋,從小時候的帳篷和童話說起,會是巨大的工程。

他支支吾吾了兩下,小聲說:“就是有一點失眠……”

賀聞帆借著昏暗的光線去看沈令的臉色,蒼白疲倦,眉宇之間滿是困頓,眼神卻清亮毫無睡意,眉心輕輕蹙著,有種不堪其擾煩躁憂郁。

賀聞帆手指輕輕收緊,擔憂是自己惹沈令失眠。

“下午沒解釋清楚,”他說,“我確實有點生氣,但不是在對你發脾氣。”

沈令擡頭看他,眼底透露出不解。

這次是賀聞帆先回避視線。

他呼出口氣,“我在擔心。”

沈令還是不懂。

“我……”賀聞帆話音裏罕見地出現了停頓:“我擔心你會不舒服。”

沈令睫毛顫了顫,心裏閃過些許詫異。

大抵夜晚確實能松懈掉人的精神,在黑夜的保護下,賀聞帆生疏地剖析著自己。

“上次學校門口你生病,是我第一次遇到那樣的事。”他低聲道。

“你失去意識了可能不知道,你當時狀況很不好,安靜,沒有聲息,就像——”

他停下來,沒有說出不好的詞匯。

“一直到進急救,我都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那種滋味很恐懼。”

賀聞帆嘆息著攤了攤手,話說到這種程度也不再回避:“所以我擔心你再出現那樣的情況。”

“至少在我面前,我不希望再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

他看向沈令,眉眼憂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令呆呆回望著他,他似乎在想很多事,沒有回應賀聞帆,神思悠悠飄遠。

賀聞帆看見他睫毛輕盈地閃著,眼瞳像脆弱的玻璃珠,這副模樣美麗又縹緲,卻分不清眼底的情緒。

“沈令?”

賀聞帆手指發緊。

沈令眼神飄了飄,終於回過神。

“我明白的……”他抿了抿唇。

他簡直太懂賀聞帆的意思了。

他把賀聞帆嚇出PTSD了。

上至沈令爺爺,下至家裏做飯的阿姨,幾乎每個見識過沈令發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這種症狀。

沈令不要太明白。

但讓賀聞帆也變成這樣,沈令實在愧疚。

“對不起賀先生,”他揪著手指:“其實我也沒有那麽嚴重的,不會隨隨便便就倒,你不要擔心。”

“而且,”他頓了頓,欲言又止,末了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似的說道:“而且我躲著你,也不是因為生你的氣。”

既然賀聞帆都已經先對他敞開心扉,沈令也不再扭捏,不能讓對方因為誤會而愧疚。

“我其實……”

然而決心是決心,尷尬是尷尬,話要出口時沈令還是不好意思。

他垂下視線,很小聲地說:“哭鼻子太丟人了,我不好意思……”

說完這句,沈令臉頰都有點發燙,不敢看賀聞帆。

賀聞帆卻好像不明白,疑惑地問:“什麽?”

“哎呀,”沈令羞得快把毯子的毛都揪掉一把,含糊道:“就是你也沒罵我什麽,我就哭起來了,還害你哄我那麽久,太丟臉了,我這樣不好……”

“我不是說這個,沈令。”

賀聞帆扶住他的肩膀,沈令感到他的氣息在靠近,抖著睫毛悄悄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