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行人稍微收拾之後,大巴到了。

賀聞帆有沈令開後門,順利搭上員工專車,作為資歷最老的顧客,混進了茶舍內部。

車上人少空位多,他和沈令坐在倒數第二排,最後的座位就空置下來,零零散散放了些紙箱背包。

賀聞帆自打中學夏令營以後,就沒再和別人一起坐過大巴,兩手空空毫無準備。

沈令倒是裝備齊全。

剛一上車,賀聞帆回頭放個包的功夫,他就已經擺了一堆東西在膝蓋上。

定睛一看,有毛毯、頸枕、暖手寶和眼罩,似乎準備在車上過年。

沈令察覺到賀聞帆的視線,老神在在地解釋道:“這一趟要坐很久的,至少三個小時吧,現在時間還早,在車上休息好了等下才能有精力爬山啊。”

他說著還把毛毯往賀聞帆那邊扯了扯,大方地分享:“我們一人蓋一半吧,再睡個回籠覺。”

那是一塊奶白色的小毛毯,沈令抓著一角,手指就軟乎乎嵌進去一半,看上去質感相當柔軟。

只是確實不大,像用來包小嬰兒的一樣,沈令蓋從胸口蓋到膝蓋或許剛好合適,但要是再分給賀聞帆,就顯然很不夠用。

可賀聞帆竟然神魂顛倒的心動了一秒。

認真思考了一下和沈令共蓋毛毯的可行性。

幸好賀聞帆的前半生每分每秒都在用理想思考,以至於到如此誘惑的境地,面對沈令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的理智也頑強地停留在大腦裏,沒有徹底出走。

他從毛毯的長、寬、厚度、絨毛覆蓋面積等多個維度,分析出如果自己接受沈令的分享,那麽沈令將會在有一大半身體蓋不到毛毯的情況下陷入熟睡。

以沈令的體質,感冒幾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除非他抱著沈令睡。

但這顯然不合適。

所以沈令感冒的幾率變成了百分之百。

賀聞帆手指抖了抖,而後克制地按住沈令的手背,推了回去。

“不用了,”他說:“我還有幾個郵件要回,不睡了,你自己蓋好。”

沈令微微仰著頭看他,眼珠在車頂燈下被映成漂亮的淺棕色。

他似乎對賀聞帆不需要補眠的體力很是羨慕,嘴唇喃喃地張了張:“好厲害啊……”

賀聞帆失笑,把沈令的眼罩遞給他:“休息吧。”

“好吧。”沈令低下頭,把眼罩掛在耳朵上,臨睡前,又從包裏摸出一盒暈車貼,揭了兩片貼在耳朵後面。

“你暈車?”賀聞帆問。

沈令起得早,現在已經有些困了,聽到賀聞帆的話,拉下眼罩小聲說:“小時候暈,現在已經很少了,但今天路程有點久,用來預防一下的……”

他縮在毛毯裏,睫毛一下一下垂著,語調也越來越緩。

賀聞帆張了張嘴,又噤聲,最終還是沒再打擾沈令的回籠覺。

他伸出手,幫沈令把掉到下巴上的眼罩,輕輕拉回到眉眼處。

沈令睡覺很乖。

不說夢話不打呼嚕,甚至連呼吸聲都很小,也不歪七扭八地亂動。

唯一讓賀聞帆苦惱的,是他好像一睡著就得了軟骨症,無知無覺地癱在椅座上,車身稍稍晃動,他就沒骨頭似的往下溜。

上次在賀聞帆車上就是這樣。

這次車程更久,情況也更甚。

沈令縮在毛毯裏,就像是在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化了成水,一個勁地往下流,連帶著毛毯也不斷下滑。

一開始,他腦袋還好好呆在賀聞帆肩膀上,漸漸的,就變成臉頰貼在上臂,再往後,就快滑到臂彎了,導致賀聞帆不得不單手打字,騰出一只手幫他托住腦袋。

賀聞帆一邊回著郵件,一邊幫他拉了無數次毯子,還要時不時拽上一把,以免他真的流到座位底下去。

大巴下了高速,駛入一段小路,路上石子多,搖搖晃晃把沈令晃醒了。

他心裏有點翻騰,腦子也暈暈乎乎的,但可能是暈車貼的作用,倒沒有很想吐。

“醒了?”賀聞帆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像隔著屏障似的不太真切。

沈令含糊地應了一聲。

一只手背在他額頭上輕輕蹭了蹭:“難受嗎?”

賀聞帆衣袖上有薄荷的味道,清新淩冽,一時間將沈令心裏的憋悶沖散不少。

沈令搖搖頭:“沒關系。”

賀聞帆等他稍微緩了緩,托著他的手臂往上帶了帶:“醒了就坐起來一點。”

沈令還不太清醒,賀聞帆讓他做什麽,他就聽話照做,只是手上沒力氣,撐著座椅也沒能往上移多少。

車子不知道壓到了什麽,劇烈顛簸了一下,賀聞帆看到沈令眉心緊緊一蹙,揪住自己的衣袖,指節泛白。

暈車貼的預防效果看上去也不怎麽樣。

賀聞帆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拍拍沈令的手背:“再忍一下,就快要到了。”

而沈令抵抗暈車的方式,似乎只有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