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千峰似劍

(沒有不殞身就能成道的。)

中午正吃著飯, 傾風腦子裏忽然像被鑿開了個口子,那段缺失的記憶如泉水般汩汩湧現。

昨日與花妖的一番交手,毫發畢現地展露出來。一直緩不過神的愚笨大腦, 也總算從九霄雲外拉拽回來,能井然有序地分析起各種細節以及往後事宜。

“糟了!”

傾風拍下筷子,霍然起身,要往外走。

邁出一條腿,糾結一陣,末了又自己坐下, 重新端起碗,說了句:“罷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貔貅傻眼道,“吃飽了撐的?”

傾風扭頭問:“我們陛下叫什麽來著?”

白重景還沒答,傾風又自顧著道:“不重要。我找著他了。”

白重景頓時吃不下飯了,舉著筷子在半空,瞠目結舌道:“兩日?你知道我在邊地找了他多久嗎?”

傾風比出一根手指,糾正道:“是一日。昨天我就找到了,但是被你們的妖境第一美人給打了個岔子。”

“誰是妖境第一美人?我怎麽不知道?”貔貅插嘴,聽得稀裏糊塗, 仍不忘在嘴上吹捧兩句,“要說起這個名號, 那定然只能是我們應天道氣運而生的白澤!先生,是嗎?”

傾風:“……”這貨光在嘴上胡吹, 碎個杯子都要林別敘出錢作賠, 這般虛偽能有何用?

果然林別敘也不想搭這腔。

白重景厭棄一揮手, 上身緊貼著桌沿, 朝傾風靠近過來, 催促道:“你別理他。你快說, 你是在哪裏找到的人?”

傾風還在復盤昨日的戰況,沒大聽清他的問話,答非所問道:“那花妖的妖術究竟是什麽?”

白重景搖頭:“不知道。”

傾風氣笑道:“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你當我是在誆騙你,打探消息嗎?”

“見過她真面目的人都寥寥無幾,只知道她的妖術能治愈一些頑疾。”白重景解釋說,“她曾在妖境各處走動,幫著百姓治疫除病,未曾聽過有什麽害人的妖法。自遇見我主,越發謙遜,連聲名也不顯了。後來自願前去人境蠱惑你主,哪裏曉得她都有什麽神通?”

傾風神色略微凝重道:“她的妖術可不一般。什麽療愈且在其次,她能惑人心智,還能篡改他人記憶,兩相結合,隨意驅使一人生死不在話下,難怪能迫使陛下背井離鄉,以為自己不過是一小妖,簡直是比你主的活傀儡還要高明的手段!昨日若非是我警覺,怕也要悄無聲息地叫她探出底來。”

貔貅認為她言過其詞,竟將那無名花妖誇到與妖王比肩,玩笑道:“這麽厲害?那你是如何察覺的?她惑你跪下喊她姑奶奶了?”

傾風聽出他語氣裏隱約的諷刺,也不生氣,斜睨著他道:“我幾次三番去找王道詢,本是無意,卻叫她由此生出戒備。她原先多半只是想試探我的底細,不料一散出妖力,就被我發覺,反露出自己的馬腳。”

聽她越說越真,貔貅笑了兩聲:“如你所說,她在昌碣潛伏已有三年之久,且大費周章,將你們人主冒充作一個土生土長的小妖,混到犀渠身側任職。她要真如此厲害,你無端的出現壞了她的大計,她豈能輕易放你離開?”

“什麽叫輕易?我是憑本事叫她不敢輕舉妄動。”傾風不急不緩地說,“我一察覺她是妖,便要動手殺她。她雖詭術厲害,可武藝自不如我,還要護著王道詢,只能捉襟見肘。想必後來也是悔恨招惹我,趁我難得冷靜,與我虛與委蛇,好生交談,主動將我送回。”

貔貅聽她將生殺掛在嘴邊,神色平靜不似作偽,不由表情微肅,正色起來。一直只當她是個修為出眾的劍客,少不了正派人士的寬厚委婉,還是第一次見識她的兇悍殺意,心裏仍有三分懷疑地試探道:“你是土匪嗎?土匪見了你高低都得喊你一聲土匪。”

傾風笑了,還頗有幾分自豪:“所以你不了解我。就算在刑妖司,也有好些人覺得我是個瘋子。”

“王道詢?!”白重景訥訥念叨了遍,注意力還在前不知多少個重點上,十分壞氣氛地驚呼了聲,“他就是人主?那個小妖?”

傾風聞聲看他一眼,覺得有些滑稽,不管這大妖比別人慢了兩拍的思路,就著先前的話題繼續道:“現下人定然已經跑了。那女妖昨日喚出妖域壓制,都幾次被我生扛過去,即便沒有林別敘為我清障,過個兩日也該能恢復如常。”

貔貅嘖嘖稱奇:“我未看出她與人主身上用於偽裝的妖術。先生也不曾嗎?”

一直默不吭聲的林別敘這才閑散地開口:“我說過,我與她有些淵源。她既受我點化,自然也襲承了些微我的道法。我離開少元時,她尚未化形,不知她最後領悟了哪幾項神通,可我確實輕易不能窺破她的道行。要不是昨夜傾風師妹回來,表現反常,我也猜不到,陛下竟就藏身在犀渠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