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第2/2頁)

領地東側一定發生了什麽變故。

安瀾有種強烈的預感:自己必須要去確認情況,不能容忍這些掠食者在中部獵場裏長期徘徊,否則不僅僅是幼崽的安危會受到影響,就連她們這些成年斑鬣狗的生存都要受到威脅。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獅子的邏輯——

可以保存體力就保存體力,但一旦雷霆出擊就是犁地式出擊,為了發育中的幼崽也好,為了自己的太平生活也好,務必要把競爭者都打痛。如果犁一遍還不夠有震懾力,那麽就多犁幾遍,一直犁到暫棲地周圍都變成光禿禿的一片為止。

這個邏輯放在帶崽的斑鬣狗、三色犬、花豹和獵豹身上都是通用的,掠食者們擠在一起,對彼此,對獵物群,都會造成極其慘烈的影響。

安瀾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把壯壯丟給(老大不情願的)母親密切看護一天,自己踏上了趕往領地東部的旅程。

作為非居於統治者地位的存在,進入斑鬣狗世界後,她其實一次都沒有去探索過本氏族領地的邊界,多數時期都在距離巢區不到八公裏遠的地方活動,所以這趟路確實是除了迎戰其他氏族以外場景下的開天辟地的頭一遭。

走過中部獵場,走過東部獵場,一口氣走到斑鬣狗的標記氣味漸漸稀薄,從綠意盎然的草場走到略微顯得有些空蕩的土坡,安瀾這才發現空氣中傳來的異常氣息。

就在本氏族領地的最東側,一個嶄新的公共巢穴似乎正在被建立當中,而一群數量眾多的成年斑鬣狗正蹲伏在洞穴以外,看護著它們的幼崽。

這群斑鬣狗看著非常眼熟。太眼熟了。

除了兩只以前從未見過的、可能是從其他領地跑過來的雄性成員,以及這個雨季剛剛出生的一批幼崽,在場的所有成員都曾被歸類到過一個共同的名字——“希波聯盟”。

安瀾停下了腳步。

事實上,她不僅停下了腳步,還扭頭就跑,跑出數百米才回過頭向著驚鴻一瞥的方位張望。

正在休息的成年斑鬣狗,正在玩耍的幼崽,正在和彼此接觸的雌性同雄性……這些其樂融融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爍,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讓安瀾在思緒萬千的同時亦覺得五味雜陳,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作何感受。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個更加熟悉的身影。

希波應該是察覺到了“外敵”的到來,從“巢區”走出,輕巧地躍上了土坡。

它高高站在那拱起的小草堆上,身體微微前傾,長長的影子壓入傾斜的坡面,將無數草葉籠罩在內,恍如一塊不會腐朽的褐色巨巖。風打著轉從遠處拂近,又再度流向遠方,將它脖頸上又細又密的鬃毛吹起,造就了這座偉岸石像上唯一靈動的部分。

安瀾看到了希波,希波也看到了安瀾。

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準確地說,在眼前這種古怪的形勢下,兩只年輕力壯的雌性斑鬣狗似乎沒有戰鬥的必要,但安瀾非常清楚,希波是想削弱依附在黑鬃女王旗下的政治聯盟的,更不用說這些政治聯盟裏總有一個可能對它的幼崽下過手。

假如希波此時發動攻擊,這場戰鬥將不會有什麽懸念,於是安瀾在這匆匆的一瞥後再次轉身離開,將驟然嘈雜起來的“巢區”——或者該被叫作“新巢區”——拋在身後。

她的疑問已經得到了解答。

希波既然有心躲開黑鬃女王全力發展聯盟,甚至擺出了要另外建立一個新氏族的架勢,會在巢區確立後向外擠壓那些競爭者是應有之舉,而這片領地太大、太豐饒,在沒有死戰的必要時,那些競爭者會從善如流地離開,將更多競爭者朝中部地帶擠壓。就好像被朝著泳池一端推動的浪花一樣,流動著,流動著,直到拍打到另一端的墻壁,才會向著來時的路回頭反擠。

安瀾倏然意識到了氣象的改變。

且不論希波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另起爐灶,只看它到領地邊緣處去發展勢力、完全避開風暴中心的這個舉動,對其他政治聯盟,尤其是對後加入女王陣營的聯盟來說就危害無窮——

外部壓力驟然削減,為了對抗希波聯盟而建立起來的戰線……還有存在的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