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後空翻

他們到北京時已經八點半。一頓七嘴八舌的宵夜吃下來,吵鬧到淩晨。

周晉辰本來不慣這樣的場合,回北京以後,除了推不掉的應酬,就是和他那些老同學來往的密切些,不過也就是於祲和江聽白,再饒上一個成了他妹夫的龔序秋。

但簡靜喜歡人多,人越多她越來勁。

她看周晉辰那渾身刺撓的樣,坐著也不舒服,但她沒悟出別的意思,只當是菜式不和他胃口,又貼心地給他點了幾道他愛吃的,弄得周晉辰哭笑不得。

後來還是龔序秋加完班來吃飯。他一上來,見陳晼也在,就自驚自怪起來,“陳總真是少見,我還當復了婚以後,您眼裏沒我這人了!”

陳晼打了個響亮的酒嗝,“龔先生您說的啊,戶口本上有你這人就行。”

簡靜歪向陳晼,聽完以後,咬著串兒點頭。

龔序秋又說,“求婚的時候誰他媽不胡咧咧?我是客套,你也不能真不把我當回事吧?”

簡靜又把剛烤好的羊腰子遞給龔序秋。覺得他說的也有理。

陳晼大聲嚷嚷,“嘿!你他媽和哥們兒喝酒,三更半夜都不回來,我就不能去趟上海啊?”

簡靜說了一句就是,又倒在了陳晼這邊。

周晉辰拉了下她,“人兩口子拌嘴,你跟著幹嘛呢?”

簡靜奮力咽下塊五花肉,把腮幫子吹鼓得像氣球。她喝了口水,“他倆對罵是我見過含媽量最高的,我想有點參與感。”

“......”

眼看著龔序秋說不過媳婦兒,把正罵娘的陳晼給扛上了車。

簡靜的樂子沒了。她說,“我也回去了,明天周一得開早會,我回自己家。”

周晉辰眸子一黯,說了句行,“我送你。”

“嗯。麻煩你了。”

他咬牙,“不客氣。”

周晉辰把簡靜送到樓下,她打著哈欠說了聲再見。毫不留戀地轉身上了樓。

他悵然下了車,靠在車門邊,低頭打火點燃一支煙。白霧繚繞間,他仰頭看見十八樓的燈光亮起來。周晉辰眯起眼,他幾乎可以想象到,簡靜邊跑邊跳的,把包仍在地上,哼著曲不成調的歌,一股腦把身體撲在沙發上的樣子。

明明一整天什麽也沒做,卻喊著累,還堅持犒勞獎勵自己的,也只有她了。

突然有人過來,拍了下他肩膀。是江聽白和他大舅子於祲。

江聽白攬過他的肩膀往樓上一看,“這不小富婆簡靜的房子嗎?怎麽著,送到門口,她不讓你進?”

於祲雙手插兜,笑得叫一個賤,“你周公子也有吃閉門羹的一天呐?”

周晉辰嗤了一聲,“我就不能被拒之門外啊?”

“你這長相當然不能了,不像我們,天天見不著元安的面呐。”於祲說。

周晉辰問,“你倆怎麽會來?”

江聽白指了下不遠處一間茶樓,“譚家新開的,媳婦兒出差去了不在家,我來捧個場。”

於祲推了下他,“你總站這兒管什麽用?想睡就上去睡。”

“沒想好。”

周晉辰確實沒考慮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冷寂得太久,需要一個陪著他解悶兒的人,而簡靜恰好補上了他這個情感缺口,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如果是頭一種,他們的關系像現在這樣就夠了,不需要再往前。

如果是其他原因。周晉辰不停地盤問著自己,要是別的理由的話,那他們缺一個正式的開始。

於祲說,“你站這兒就能想好了?”

周晉辰直言,“想不好,我先回家去。”

他倆看著周晉辰開車走了。

於祲搖頭,“他怎麽倒變成個扭扭捏捏的主兒了?還不如你。”

江聽白慣來不談論這些小情小愛。他咬著煙說,“我管這些呢!”

“你還不管?”

於祲斜了他一眼,“你費那麽大勁討於祗的巧,弄得在家裏一點地位沒有。”

江聽白把煙拿下來,和他爭,“誰說我在家沒地位?”

“你有什麽地位?說出來我聽聽!”

江聽白氣勢很足地說,“我想睡客房就睡客房,我不想花錢了,於二就把我的卡收走。我說句離家出走,她敢不收拾行李!”

“......”

於祲懶得回。你那是離家出走啊?確定不是被趕出來?

就別他媽強行給自己找補面子了!

周晉辰到家以後,他站在六米挑高的、陳列豪奢的客廳裏,長久的。只覺得空空蕩蕩,一種大風吹雪的冷清從四面八方冒出來,他茫然四顧,即便門窗緊閉著,也覺得寒氣森森。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什麽原因都好,他都不想再一個人住著。

活成個孤魂野鬼樣。

周晉辰走到二樓,從書房擺放著高爾夫球杆的櫃子裏,取出一根七號鐵,用力把磨砂玻璃推門敲了個粉碎。

他拿起手機,選好一個狼藉殘敗的角度拍了張照,給簡靜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