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比奸,你還忠了一點

京城,皇宮。

朝議。

奉天殿內,君臣齊聚一堂,下面兵部尚書金獻民還在陳述來自西北邊關的戰報,對著奏疏一連讀了將近半個時辰,在場的大臣有能聽進去的,但更多人卻昏昏沉沉,紛紛打起了瞌睡。

西北軍務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沒有太過直觀的概念,反正知道大明在西北就是采取守勢,韃靼人沒事就來襲擾,搶一番就走。

就算偶爾哪年發生一兩場相對大一點的戰事,雙方的死傷人數都在二十人以下……

因為雙方交戰的目的性很強,一個就是強盜,寇邊就是來搶掠財貨的,而另一方則要把強盜趕走,至於守家的一方最終損失點東西,好像官將也不是很在意,只要能把強盜趕跑就行。

跟韃靼人拼命,並不是西北文臣武將的第一選擇。

金獻民還在那兒全情投入,已然將奏疏的大部分說完,現場突然鼓噪起來。

金獻民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等他繼續講述的時候,發現大臣們的聲音已經完全壓過他了,這才茫然地擡起頭來,發現皇帝已不在龍椅上,連同禦座周圍那些太監也不知去了何處。

費宏走過來,拍拍金獻民的肩膀,意思是你辛苦了,講得很好,但我給你零分。

“陛下……”

金獻民以為自己沒聽到皇帝宣布退朝的話,以至於才鬧到這般田地,但等周圍的人報以遺憾的神色,他才明白,皇帝實在不愛聽這些長篇大論,幹脆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只有金獻民在那兒傻愣愣繼續說個不停,連皇帝什麽時候走的都沒留意。

……

……

大臣們出了奉天殿,武勛那邊還好,基本沒什麽意見,但文官這邊有點忍不了。

尤其是禦史言官。

大禮議等事上,我們沒發言權也就算了,現在皇帝連早朝都是招呼不打就離開,如果這事我們都不加理會,那我們還算是忠臣嗎?

一群人義憤填膺,紛紛嚷嚷著要聯名上奏,找皇帝理論。

內閣四人回到值房。

劉春蹙眉道:“看來陛下對於早朝開始懈怠起來了,這朝堂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幾年前。”

這話頗有點大不敬的意思,是拿當今皇帝跟前面的正德皇帝相比,而皇帝不上朝或者是懈怠朝政,那都是可以被往昏君裏面歸類的。

費宏沒說什麽,反倒是剛入閣的楊一清也一點表示都沒有,這讓劉春和賈詠多少有些意外。

賈詠問道:“幾位,是否應該上疏規勸一下陛下?翻過年後,陛下便經常輟朝,有時連理由都不給,說是躬體抱恙,但聽說宮裏邊連太醫都沒請,陛下分明是無心朝事。”

費宏無奈地反問:“勸了,又有何意義?”

賈詠一陣無語。

你這個首輔,縱容皇帝荒馳朝事,居然問我說勸了有什麽用?沒用難道我們就不勸諫了?難道不怕皇帝一步步把大明帶到溝裏?

劉春嘆道:“至少現在隔三差五的陛下還出現在朝堂上,就怕未來……不好說啊……”

言語間,他還特意往楊一清身上看了看,他十分想知道楊一清心裏是怎麽想的,畢竟楊一清在內閣四人中,看起來地位最低,但其實在朝中的聲望卻是最高的。

如果楊一清想在內閣有所表現,這難道不是個契機?

但顯然楊一清自己並沒有把這當成機會。

費宏搖頭道:“要勸服陛下,非要有合適的人出面才可……你們認為現在朝中有什麽人可擔當此重任嗎?”

勸說皇帝勤於政務,光靠大臣勸說沒用,眼下這些大臣親眼見識過這個小皇帝的固執,簡直就是頭倔驢,認準的事情從來不妥協。

如果說以前還有朱浩當其刹車片,在皇帝頭腦發熱的時候,偶爾還能把他拉住,但現在朱浩都離開了京城,似乎真就沒人能對皇帝形成制約。

“張秉用,你們覺得如何?”劉春提出個意見。

張璁!

朱浩走了,現在皇帝身邊最為依賴之人,怎麽看都是張璁,畢竟張璁是議禮派核心大員,在議禮派官員中的聲望甚至比朱浩還要高,而且張璁重新回翰林院擔任翰林學士,看起來也是充當朱浩的替代者。

朱浩以前承擔的事,現在總需要有個人去幹,你這個替代者不去誰去?

費宏搖搖頭,沒表態,但顯然不覺得有什麽用。

劉春作為次輔,在首輔沒有發表意見的情況下,他的話就是內閣集體意志的體現,當即道:“那回頭我去見見張秉用,看看他是否願意出面。大明這才安穩幾年,可不能跟前朝時一樣。”

說話時又往楊一清身上瞄。

大概劉春非常希望這時候楊一清能挺身而出,說出個諸如“我去”之類的豪言壯語,但從始至終楊一清都好像看戲一樣,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