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夢與現實

唐寅的身體突然撐不住,病情開始急速惡化,明明一切都在朱浩預料中,卻當事情真發生時,朱浩卻又覺得不甘心。

但看起來,唐寅卻對此並沒有太過在意,好像他自己對生命什麽的已經看透了。

“不要對外人說,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唐某人馬上就要走了,連寧妃那邊也不要提及,你最多告知陛下,甚至於陛下那邊你也可以選擇不說。”

唐寅話裏言間透露出的意思,他想安靜離開塵世,不想麻煩太多人。

朱浩點點頭:“我明白了。”

沒有太過悲傷的表達,因為唐寅遠沒到回光返照明天就要死的地步,還可以診治搶救一下,雖然意義只是讓唐寅多活幾天。

“議禮結束,以後朝堂就得靠你一個人撐著了,等你堅持不住時,奉勸你一句……早點歸隱,總比留在朝堂上與人勾心鬥角好。”

唐寅以前說這話,朱浩是不會聽的。

我年輕氣盛,為什麽要聽你這個老態龍鐘、一副想歸隱田園的窮酸的意見?

可現在唐寅說什麽,朱浩卻不會再進行爭辯,反而覺得有幾分道理,或許這正是唐寅經歷了一生的浮沉後總結出來的經驗,唐寅是真心實意告誡他,光是這份情義就讓朱浩沒理由去反駁。

“好了,該說的說完,如果你有辦法,就讓堵在我府門外的那幫人消失。若不然就讓他們待著,反正我不會見!求情什麽的也別請托到我身上,實在是力不能及!”

唐寅說著,再次拿起一張畫紙在桌案上鋪開,然後俯身開始研磨,大概還想再作幾幅畫。

這會兒的唐寅,或許是覺得自己活著,能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就是多留一些墨寶給後人,這對朱浩來說卻沒什麽不好,雖然因為有了他的出現,晚年的唐寅不再是那個窮困潦倒的書生,有了物質基礎唐寅可以鉆研畫技,畫功更臻純熟,這樣的畫作多留幾幅,或許就能當傳家寶了。

當然,這也不是朱浩所在意的事情,畢竟作為穿越者,他不需要為自己的子孫後代去考慮那些問題。

……

……

朱浩來到盔甲廠附近的實驗室,叫隨從買來酒菜,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喝起了悶酒。

以往無論經歷過什麽,朱浩都能坦然接受,兩世為人的經歷讓他的心智非常成熟,他甚至覺得蘇熙貴跟自己很像,這世間的所有人情事,都可以歸納為一門生意,自己只是個生意人,是個歷史的過客,沒必要把自己弄得那麽全情投入。

這也是他一直不肯跟孫嵐圓房的重要原因。

可到現在,朱浩卻覺得自己好像融入了某種感情裏面,他第一次有種想哭的沖動,這是他來到大明這麽多年,從未有過的感覺。

“就算我知道自己要死,我也哭不出來吧,可不知為何,卻為個不識時務的唐寅,心中有了漣漪。唉!”

朱浩把酒杯放下。

不遠處,婁素珍帶著歐陽菲出現在院子門口。

婁素珍看朱浩在喝酒,大概明白到什麽,先擺了擺手,讓歐陽菲暫時回避,而婁素珍則過來坐下,給朱浩斟酒。

“公子何以在這裏喝悶酒?可是有不順心之事?或許妾身可以幫忙參詳呢?”

婁素珍永遠想表現出一個知心大姐姐的形象,不知為何卻總給朱浩一種她太過熱情,甚至有點多管閑事的感覺。

你自己的事都處理得一團糟,幹嘛在意我怎麽想?

朱浩道:“朝中那麽多事,難得找個清靜的地方喝杯酒,這都不行嗎?”

婁素珍微笑著搖頭:“這是公子的地界,公子想在哪裏就在哪裏,妾身也不是故意過來打擾。只是有關歐陽小姐的事,想跟公子好好談談。”

還是要為朱浩和歐陽菲之間撮合。

“寧妃,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能如實告訴我嗎?”朱浩突然道。

婁素珍非常訝異。

朱浩居然會當面稱呼她“寧妃”,要知道那是她不想提及的過往,朱浩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這麽聰明的人,為何突然提到這個?

“妾身從江西出來後,跟家人斷絕一切來往,隱姓埋名的事嗎?”婁素珍何等慧黠,她馬上就猜出朱浩大概想說什麽。

朱浩點頭:“你後悔過嗎?是否在鄱陽湖內,縱身一躍,從此之後你便遨遊仙界,比在塵世間繼續受苦要好呢?”

“呵呵。”

婁素珍抿嘴一笑,道,“公子平時習慣做大事,從不會拘泥於小節,今日怎會想到問這個?經歷過的事,根本就沒必要後悔,心中無論如何作想,結果也無法更變,不是嗎?還是說,公子覺得朝中議禮之事遠遠超出了您的預期,現在想收手卻不得呢?”

在婁素珍眼中,朱浩是個理性的人,說白了就是一切都考慮利害得失,從來不會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