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 誰比誰看得透徹

朱四發布詔書的當天。

眾大臣盡管已有很多人提前得悉,當天可能會發生議禮事件,但多數人覺得,皇帝應該不會硬來,或許雙方之間還有一些緩沖的余地。

這也是大臣心中惰性所導致,馬上要到年底,很多人覺得,大禮議應該放到年後再去議,心想著皇帝總不會在年底這節骨眼兒上故意給大臣找麻煩吧?難道皇帝不怕大臣鬧事,讓大明朝廷在年關前擺爛,甚至影響到來年政策的執行?

可當眾大臣準備入宮參加朝會時,卻在宮門口被宮廷侍衛攔下。

錦衣衛如臨大敵一般,沒有讓大臣入宮。

禮部尚書席書過去跟錦衣衛的人斡旋,但就算席書是議禮派幹將,錦衣衛也沒給多少面子,總之不讓入宮就是不讓入。

“費中堂,這算怎麽回事?”

剛當上首輔大學士的費宏,遇到這麽棘手的事,也是茫無頭緒。

以往就算皇帝輟朝,也要有個理由,不至於說在宮門口就把大臣給擋住。

難道說皇帝覺得他費宏比楊廷和、蔣冕更好欺負?現在準備給他來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這朝堂到底是誰做主?

便在此時,吏部尚書喬宇走了過來,立在費宏面前道:“有消息從宮裏傳來,陛下今日身體抱恙,停朝議一日。且有議禮相關詔書,已由翰林院下發,這是謄本。”

說著,喬宇將一份東西交給費宏。

費宏面色局促。

翰林院本來一直都在傳統文官掌控中,但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翰林院中有唐寅、張璁兩個議禮翰林學士,朝中還有桂萼、方獻夫、霍韜等人出謀劃策,皇帝已經可以跳過內閣和翰林院,直接就議禮之事對天下發布號令。

這不,如此重要的議禮詔書,居然未在朝堂上跟任何人商議。

但這不是第一次了,費宏雖然覺得這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但畢竟是他繼任首輔後的第一次,他仍舊感受到一種被人愚弄和利用的無奈。

“該當如何?”

費宏問了喬宇一句。

周圍還有很多大臣,本來想過來問問皇帝這是鬧哪的,可隨著更多人知道,皇帝以身體抱恙為由輟朝,實際上卻是趁機發布議禮詔書,說到底是不想跟大臣在朝堂上見面。

大臣們知道在大禮儀上不能出多少主意,也就讓費宏和喬宇兩個頂級大佬單獨進行商討。

喬宇搖搖頭:“事已至此,朝堂已無我立身之地。相信朝中自會有心懷浩然氣的同僚挺身而出。”

費宏皺眉。

自己不上,讓別人上?

不過想想也對,喬宇作為吏部尚書,去跪諫這種事,不方便自己上。

難道喬宇不便,自己就很方便?

跪諫這種事情,怎麽都落不到首輔、尚書頭上來,費宏聞言只是點頭,大概意思是讓那些中下層官員自己看著辦吧。

劉春本就立在旁邊,聽到二人的對話,眼見費宏和喬宇都想袖手旁觀,任由楊慎等中下層官員去爭,趕緊近前提醒:“此等時候,我等不應退步……誰去進言,都會冒極大的風險。”

喬宇聞言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步履蹣跚地走開。

意思是,具體對策,你們內閣中人自行商議,反正我是不想管了。

當初楊廷和、蔣冕都還在朝堂的時候,於大禮議上就一直在退讓,現在終於落到皇帝不再把朝中大臣放在眼裏的地步,我在朝中也是形單影只,難道指望你們這些本來屬於中立派系的人,來跟我奮戰到底?

喬宇走開後,劉春力勸費宏:“要麽共進,要麽共退,若只以翰苑和六科中人挑頭鬧事,哪怕再加上一些部、寺官員,也會激發矛盾,到最後難以收場!”

費宏打量劉春,不明白為何對方突然這麽上心。

在費宏看來,劉春在中立派中更親近帝黨,先前議禮之事,劉春就沒正經出面過,很多時候都是在插科打諢,他費宏好歹還在一些問題上挺身而出。

雖然都是守舊派,但守舊的程度卻不一樣。

要麽是劉春回心轉意了,要麽就是別有意圖。

費宏道:“仁仲,陛下在大禮議上,可有顧全過朝中主流意見?多是采納一些偏頗的觀點,用一些非常規之人,但陛下的固執和堅持卻貫穿始終,你我當明白,就算進言再多,也是徒勞,陛下不會回心轉意。

“為今之計,或許只有發展到不好收場的地步,才有轉變的機會。”

劉春皺眉道:“所以,只能走到那一步,是嗎?”

劉春對費宏多少有些失望。

意見不合,但不代表可以去陷害那些態度堅決的中下層官員,尤其劉春一直把自己當成翰林院領袖來看待,現在看到一群曾在他手底下攜手辦事的後輩,為了大禮議之爭而跟皇帝對著幹,跪諫不說甚至還可能血濺當場,劉春能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