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 他盡力了

楊慎都快氣炸了。

平時都是我教訓人,你今天居然上門來教訓我?

信不信把你……

楊慎正要喝斥一番,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朱浩的話,並不單純是在諷刺,更多是在“恐嚇”。

“你知道我跟張公公見過?”楊慎皺眉。

朱浩道:“這是什麽秘密嗎?用修兄,你放寬心吧,只要你在議禮事上固執己見,就算有人曝光出來,也沒人會相信。你當是誰跟唐先生爭取,讓張公公在跟你談條件的時候,不提及你原則的變化?”

“你說什麽?”

楊慎眉頭緊鎖。

楊慎自己也很奇怪,皇帝那邊要送他個侍講學士當,居然沒提讓他在大禮議之事上罷手,只是讓他當時稍微放松一下態度,讓彼此有個台階下,這就顯得很不尋常。

一個侍講學士,難道這麽“不值錢”?

現在朱浩說及,是其在唐寅面前幫他爭取,讓他可以繼續秉承自己反對大禮議的理念,這讓楊慎很驚訝。

朱浩道:“我跟唐先生說了,你楊用修最講原則,如果讓你放棄原則換取功名利祿,你定會毫不猶豫拒絕,如此便不符合陛下息事寧人的理念。唉!”

楊慎盡管心裏還在生氣,但聽了朱浩的話,怒氣稍微緩解了一些。

“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

楊慎冷哼道。

朱浩搖頭:“我沒打算讓你感謝,其實我也知道,充當說客,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有時候一些事根本就無法避免,我只能從中斡旋。但這種人為的幹預,只能是哪邊都不討好,用修兄,你且珍重。”

朱浩沒有勸楊慎罷休,大概意思是,你要鬧接著鬧,只是我朱某人不會再參與其中。

楊慎稍微平復了一下翻騰的氣息,想了想,也沒跟朱浩爭執什麽。

“用修兄,你這裏以後我也不會再踏足,你不要派人去找我了,我會盡量爭取,在議禮之事結束後外調地方,你我交集的機會渺茫……各自安好!”

說完,朱浩拱手,然後在楊慎目視下,往書房外去了。

……

……

當晚,楊慎把余承勛和葉桂章叫了過來,轉告有關朱浩提醒的這兩天皇帝可能會就大禮議發起總攻的消息。

葉桂章道:“用修,現在你還信他?你不覺得,我們從一開始,就被他欺騙了?他一直都是陛下的人,卻打入我們內部刺探消息,將我們這邊的情況告知宮裏人!”

葉桂章本來對朱浩成見就很深,加上這次翰林院內說是要提拔侍讀和侍講,最後只有桂萼進翰林院為侍講、方獻夫為侍讀,這些修撰、編修什麽的一個升官的都沒有。

倒是朱浩自己成了侍讀學士兼禮部右侍郎,心理不平衡之下,葉桂章更是把朱浩當成異己看待。

所以在說話的時候,葉桂章沒給朱浩留任何面子。

楊慎沒有回復葉桂章,而是看向余承勛,問道:“懋功,你也是如此認為的嗎?”

余承勛搖頭苦笑:“用修,以前我對敬道也是信任有加,但許多事不太好解釋,這幾天少峨總在我耳邊說及,我思來想去,他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嗯。”

楊慎點頭,好像同意了二人的說法。

葉桂章道:“現在就該跟同僚說,讓他們知道朱敬道的斑斑劣跡,讓他在翰林院中無法立處!”

“還是不必了吧。”

楊慎果斷回絕了葉桂章的提議。

余承勛又有些不理解了,他覺得,這很不像是楊慎的做事風格,楊慎是那種錙銖必較之人,如果楊慎覺得自己一直被朱浩欺騙,當得知真相後肯定會把朱浩往死裏踩,恨不能把對方變成臭大街的敗類,受世人唾罵。

怎麽這次楊慎卻好像……要保朱浩?

楊慎道:“今日他來跟我說了很多,當提及立場問題時,我發現很多事並非能由他自己選擇。”

葉桂章憤怒道:“這叫什麽話?難道堅持朝廷法統和禮法,對他來說不可選擇?難道他不是讀聖賢書?連最基本的公義和道理都不明白?”

余承勛作為挽尊小能手,此時又橫跳過來替楊慎的立場開脫:“少峨,你稍安勿躁,我想用修的意思是說,敬道的恩師便是興王府教習,就算唐寅多數時候不願意卷入到朝廷紛爭中,但這對身為學生的敬道來說,根本就無從選擇。”

“他……”

葉桂章想了下,其實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想到唐寅跟朱浩乃是師生關系,而唐寅必然堅定地站在皇帝一方,而朱浩作為傳統文人,師命難違,在三綱五常的道德規範下,很多時候的確是在夾縫中艱難求存。

楊慎順著余承勛的話意道:“我也正是此意,敬道自幼在王府中讀書,無論他背後的家族跟興王府有多少恩怨糾葛,但他是靠興王府的栽培才成為大明狀元,王府內還有玉田伯等人對他很是善待,他入朝後不顧出身,多次為我們說話,反對議禮,還能說他沒有秉承原則嗎?”